他伸手扶住她的后颈，不让她逃脱。“我的阿离……”她的腿直接一软，幸好坐在圈椅里才没滑到地上。她只能软绵绵地揪住他的前襟，像被烈火烤化的一块饴糖。青年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吞噬了她的，然后纠缠融合。

    这……根本就是个妖孽啊。

    她两眼发黑，不断的腹诽，但就是舍不得松开手。

    待有心思问旁的事，天色已近黄昏。正巧秋塘君肖闾过来拜访，于是三个人坐在一桌将诸人的去向理了理。

    略过活蹦乱跳的少年不谈，夏殊是最先离开的。据说他离开时脸色十分难看，但硬撑着没有多问一句，御剑转眼就不见踪影。

    肖闾感叹：“他心中大抵有愧。”

    姜凡不置可否。心道，以这位前师兄心高气傲的个性怕是此生不复相见了。这样也好，未来走黄泉路遇上时，兴许他们就能心平气和的聊聊宋昆，桐枝，或是岷山曾经有过的风和雨。

    受伤颇重的梁永宁与章少咸等人在浮丘曾盘桓过一段时日，但未等肖简醒来，就因族中事宜被招了回去。一个宗子，一个宗主，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只是……鸿钧剑。

    虚境中察觉鸿钧有异的只有她与肖简二人。她心中忧虑，多问了一嘴：“那么……鸿钧？”

    肖闾显然知道她会有此一问，淡声回答：“曾听说那把剑是章家锻造的邪剑，有食人生魂之能。我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不说云罗天网，但也十分谨慎。”

    说着说着，他慢慢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但自虚境中取出，不管怎么看，这把剑都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啊，并无稀奇。”

    姜凡看了肖简一眼，双双露出与肖闾相似的神色。

    “可曾再三查验过？”不是不相信，而是太匪夷所思了。

    四十多年前，他们明明亲眼在魂兽洞中看到鸿钧剑吞噬了千余人的生魂。那场景令人不寒而栗，多年来一直历历在目。

    此等邪祟，如何会转了性？

    肖闾碰了碰额间，以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就是想不通，兄长与我还广邀世家及各门各派的能人。再三查证后，鸿钧现在确是一柄普通的铁剑。既不噬魂，也无剑灵。”

    他的动作停了，沉吟片刻才道：“兴许，管氏那片虚境还有什么旁的东西吧。”才会让鸿钧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又说：“不过我们仍加诸封印，将其存于浮丘后山，以观后效吧。”

    尽管有许多推敲不开的地方，关于鸿钧的事也只能到此为止。

    姜凡又问了管庆余的下落。

    肖闾只是叹息：“他伤得不重，在石泉时我们便分道扬镳。这些日子以来听说管氏一直在找他。可惜……这人太会躲了，小小的石泉翻了个底儿朝天，依然不见踪影。”

    姜凡笑笑，心道，他夙愿已了，又心怀愧疚，指不定在什么地方藏着喝酒呢。

    罢了，等风头过了，她再到石泉别庄碰碰运气。

    说起管庆余不免就会想到那位罪魁祸首。对于这个人，姜凡只笑嘻嘻给了一句话：“我只关心他何时会死……”

    她不需要一个昭告天下的真相，更不想知道他如何被清算与折磨。这些都不重要。

    她曾经有一道陈年伤疤，不碰时以为已经痊愈，一碰就会发现下面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那些激荡愤恨的情绪看似变得平缓。实则慢慢化为汪洋中暗涌，虽不可见，但惊涛骇浪，摧枯拉朽。

    一场持续几十年的闹剧，掀开帘子一看，竟是这般的跳梁小丑。

    真是荒谬啊。

    她下意识攥紧肖简的手，等到肖闾挤眉弄眼的离开，也没有松开。

    如此手牵手，相互偎依着说了会儿话。她才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姜凡过了段着实轻松自在的日子。每天活得像个走鸡斗狗的纨绔。只不过她溜的是泰逢，逗的是长白。偶尔出了恒轩遇上别鹤君，对方绷着死人脸她也不觉得生气，只觉得肖易真是不容易。为了肖简操碎了心，结果兜兜转转几十年，结局还是一样。她若是肖易才没有那么好的涵养。

    如果不是中途几次魔炎焚身疼得她死去活来，愣是让冷静自持的肖简乱了分寸，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揣着个祸事。

    但……火池的位置没有头绪。

    人总得向前看不是？

    又养了三个月，草长莺飞的时节。那日姜凡酒饱饭足正拉着肖简指着天边的一朵白云：“看——好大一棵白菜。”

    肖简：“……”他思忖半晌，慢吞吞问：“何以见得？”

    姜凡：“……”她眯了眯眼，凶巴巴回答：“因为我说是！”

    转头见他眸中蕴藏笑意，知道他有心逗弄，自己也笑了起来。

    正当此时，南齐走近通禀，说是浮丘山门来客，指名要见姜凡。

    姜凡想也不想回答：“不见！”

    这些日子以来，指名想见姜凡的人不少，大大小小门派世家的拜帖积攒了一堆。但她觉得，凭什么人家要见就给见，多没面子啊。于是真正见到她的人，屈指可数。

    南齐并未像寻常时那般速速退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是什么样的客人？”她不禁好奇道。

    “嗯……一言难尽。”南齐如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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