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招摇（八）

    姜凡别过头看了肖简一眼, 后者平静地回视, 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她心中不觉大定，稍稍后退了一步, 嬉皮笑脸说道：“你别那么心急嘛。这么久都等了……”

    她望着面容苍白而扭曲的章少咸，沉思片刻，夸张地恍然说：“还是说, 你很急，一刻都等不了了？”

    说话间, 又有几块带血的皮肉零零落落掉在雪地里。他以一只手覆住显现出森森白骨的另一只手背，狰狞呼喝道：“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不照我说的做，你以为你们还能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吗？”

    黑雾般浓密的魔气遮天蔽日而来, 招摇山巅刹那从白日转为黑夜。众人不得不托举明火诀照亮周遭的方寸之地。

    姜凡颇有些惆怅地叹息道：“说得跟照你说的做，就能全须全尾离开似的。”

    众人：“……”虽说此时应该同仇敌忾，但有时间真想撕了这人的嘴。

    章少咸冷笑一声，指尖升腾起一缕黑烟。招摇山巅雪层之下长满了含苞待放的缬草, 紫红的花蕾颤了颤, 然后暴涨至数万倍大小, 比一名成年男子还高出一大截。柔嫩的花瓣“咔”地展开，花蕊内圈尽数长出锋利的兽齿，魔化成蠕虫般摆动的怪物。

    羽毛状细长低垂的叶片逐渐幻化成大腿粗的藤蔓, 如巨蛇蜿蜒缠绕地爬上铃铛祖孙几人的身躯。它

    们没有停歇, 精准地扼住他们的咽喉，绞紧卡死。尚未恢复神智的四人，只是下意识地发出“嗬嗬”的闷哼。他们的手臂垂于两侧, 毫无丝毫挣扎地被拽向利齿当中。

    “给还是不给？”他的语调与神情都森冷非常。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这绝对不是威胁。

    姜凡不紧不慢歪了脑袋，懒洋洋笑了笑：“瞧把您急的。给。当然给！”仿佛先前的犹豫只是幻觉，她利索地掏出袖中的几枚魔骨碎片，扔了过去。

    碎片在落地之前便被黑烟托起，缓缓挪向章少咸的位置。他难掩心中急切，甚至飞快地朝前走了几步。那些拖住老妪等人的藤蔓漏出空档，松了开去。他们重重摔进雪里，啃了满口的雪，然而仍旧一言不发地挺直身躯，躺着不动。

    浮丘的年轻门生们忙觑机将他们抬到远处的空地上。他们甚至担忧距离不够远，之后的恶战会波及无辜，又将他们挪得更远些。

    而章少咸此时全神贯注地捏着那些碎片，魔骨在他的掌中交融整合，直至成为最初的模样。见经年的夙愿终于得到满足，他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声音不住在风雪中回荡，众人面面相觑。

    姜凡整个人挂在肖简肩膀上，呲牙咧嘴地承受这波波地疼痛。小臂半边的魔纹滚烫灼热，就像慢炖的汤品，烘烤着她的身体。她狠狠“啧”了一声，抱怨道：“都物归原主了，为何还这么疼？有完没完啊！”

    章少咸两指缓缓探向散发微光的魔骨，他念念有词将一根红色的丝线从中央牵了出来。丝线飘荡着左右摇晃，飞快钻入他的眉心，汇聚成一个圆形的光点。光点最终凝成一颗半个拇指大的菱形朱砂印。那印成型后光芒大盛，逼得人难以直视。

    他哼哼笑了两声，掌中捏起一道金色的闪电。倏然，狂风大作，不但将距离最近的雪松拦腰折断，还将众人手中的火诀全部湮灭。黑云压境，所有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彼此支撑。

    一道旋风席卷而来，将之前那尖锐的山石塔吹碎了。飞沙走石，混着一块块硬邦邦冻土的冰疙瘩砸向众人。他们忙不迭飞身跃起，匆匆朝后退了三四步。石块狠狠钉入他们身前的雪地中，现出数十个凹凸不平的坑洞。

    章少咸的样子变得更为可怖。他的鼻梁从中间裂开，血肉翻烂。嘴巴上方斜斜拉开一条豁口，带着血沫的牙肉露了出来。任何人都看得出，这具身体因为无法承受白炼的侵占正在加速的腐坏。

    他一点都不惊慌地抬起手，周围十余丈的雪层塌陷，露出漆黑的地表。地表之上隐隐流转着蓝色光晕孕育出的强大法阵，以及数十枚姜凡偷偷扔入雪中的符咒。

    “姜夙夜，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三番四次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是为了干什么吗？”他指着法阵，咯咯笑开：“浮丘的妙音伏魔阵？”

    姜凡无奈地耸耸肩，见他直接道破此事，“既然被发现了……我们便更没有道理坐以待毙了吧。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快！”

    众人：“……”就你话多。

    他们一直趁着姜凡与章少咸瞎掰扯暗中结阵，却没料到竟然被他轻易看透。心中虽然无奈，但还是齐齐举起佩剑，催动法阵，将灵力注入阵中。

    地面的蓝色法阵生出一片更浅色的倒影，不知不觉间笼罩在章少咸头顶。仙叶纹的法印自上而下浮现出数不胜数的烙印，将其桎梏在中央。法阵边缘与地面被细密的网格相连，形成鼓形的金色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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