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秦兆俞昏厥的时候满朝文武大臣都眼睁睁看着, 如今想瞒也瞒不住, 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恐怕这几日就要见分晓。唯有京城里最普通的百姓还一如既往地过着日子，全不知这巨大京城背后的暗潮涌动。

    而朝廷上, 有了太后的支持, 加之钦天监那些神神叨叨的话，清王似是被默认成了暂代朝政的不二人选。前两日还看不出什么, 到第三天, 宫里传旨说早朝依旧, 高锦淑一大早疑惑地去了, 竟见那殿上站着清王。

    他神色平静，先是传达了秦兆俞的情况，殿下众臣见这架势神色各异, 却没有一个站出来提出质疑的。

    一下朝，高锦淑便心事沉沉地回府。晚间用饭的时候, 就连高老夫人都看出她的不对劲来。

    秦兆俞的病情被太后压得死死的, 这两日姜拂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以防万一，傅洵的人马前天就赶去了肇州，准备早些将神医请来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但肇州一来一去最快也要七八天，这期间，姜拂月始终放不下心来。

    “陛下暂时应该没什么事。”高锦淑安抚道，倒也不是空口说的, “怎么说太后与陛下是亲母子，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好歹虎毒不食子。”

    何况齐氏那个人还远没有老虎的魄力，顶多是个绣花枕头罢了。怕只怕被有心人利用。

    “清王那样有野心的一个人，眼下使手段夺了摄政权，只怕好戏还在后头。”京城的形势说明朗也不明朗，清王谋划这么久，肯定不只是为了这短暂的摄政权，只是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先做什么。

    姜拂月想，清王若是想篡位，那他最大的绊脚石不是皇帝秦兆俞，毕竟他只是个没什么太大实权的病弱年轻人，反倒是朝中几位同样手握军权的人，是万万不肯看着他上位的。

    这些人里除去受玉虎符掣肘的安王，定国公、齐阳侯等人，乃至高锦淑，都极有可能成为清王下一步杀鸡儆猴时那只受死的鸡。

    安王也说不定，说不定清王便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压制住最强势的对手，从而一劳永逸。而其中不管是定国公府、齐阳侯府、安王府还是高家，都是姜拂月所熟识的，这两日她倒是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寝食难安。

    有时夜里透过窗户看见外面融融的月光，都像是铁甲刀剑的冷光，扰得人难以入眠。

    高锦淑偏头看着她，道：“找个日子，就搬去安王府吧。”

    她说的很平静，大抵是私下里已经自己消化过了，眼下提起来便没有当时那样震惊。其实她早就隐隐猜到拂月不是大哥的孩子，毕竟以他那人死脑筋的个性，喜欢上齐氏后，不该突然变了心，还多出一个神秘至极的情人。

    只是她想这既是大哥亲自抚养了十几年的姑娘，此后高家庇护她一生也并无不可，只是没想到她竟会是安王那个孩子。

    而且非要追究，也是大哥先拐走了人家的孩子，致使人家离散这么多年。当年若没有这个意外……高锦淑看了姜拂月一眼。

    这姑娘该是泡着蜜罐长大的小郡主，恐怕整个京城都没人不让她三分，比起在偏僻小县城不知尊贵了多少倍。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高家亏欠了。高锦淑并非不明白事理的人，心下想通之后，便觉得姜拂月不该再姓高了。

    “只是老夫人那边……”高锦淑有些犹疑，“暂时先不说吧，等这阵子过去了，两家人再好好谈谈。”

    她深知如今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机，高老夫人又年迈，轻易受不得刺激了。

    “你去就是，如今清王虎视眈眈，高家到底还是没有安王府安全。”

    姜拂月扯了扯衣摆：“不急在这几日的，况且我东西多，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动。”

    其实她住进高家又有多久，东西还不至于那么多。高锦淑知道她的心意，就也不多劝了。

    第二日一早，姜拂月闲不下来，就跑去傅府瞧瞧，只是傅洵上朝走得更早，让她扑了个空。

    此时皇宫里，清王依旧立在大殿高处，微垂着眼睑巡视殿下低头缄默的朝臣。这样俯视众生的视角，实在让人欲罢不能。他转过身去，目光落在后方那把尊贵威严的龙椅。眼下他只是摄政，无权坐在那里。

    他看了两眼便克制地敛起神色，轻甩广袖，声音微冷：“赵大人不是说作夜星象有了新的变化？那就说吧。”

    钦天监闻言朝他恭敬一行礼，手腕轻翻抖出一张薄纸，上头是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符号，他却凝眉煞有介事地道：“臣观天象，紫微星旁异星闪烁，遮了紫微星光，乃是不祥之兆。按照星轨之远近、人之亲疏一一对应，此异星当是……”

    台下众人一时屏住呼吸，等着这老头的宣判。可笑如今舆论所向，竟由这么个为虎作伥的人掌控。可是这么多人，饶是心中诽腹，却没有一个愿意首当其冲的，就怕自己站出来给清王竖了第一个活靶子。毕竟形势不定的时候，缄默观望才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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