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是会来这种小饭店的人。”叶择木转移开话题：“我还以为有钱人应该是喝红酒吃龙虾配牛排的那种。”
沈默笑了一声，在叶择木耳里听起来像是嘲讽：“那你对有钱人的认识未免太低了点。”
行呗，瞧不起自己呗。
叶择木也不生气，反正他本来就是井底之蛙，什么也不懂，更不明白有钱人的快乐。
“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默沉思了一下，开始说：“大学毕业的时候为了减肥，我得了厌食症，每天什么都不肯吃，生怕自己吃一点就长成原来的胖子，只能喝点水，多半靠输液，父母每天都会从外面带各种各样的吃的，可我光闻着味道，油腻得没有一点胃口，后来父亲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盆牛杂汤，哄骗着我喝了一口，然后我不受控制的喝了一小碗。”
“那段时间，我一日三餐都在这里吃的，渐渐地也跟这里的老板混熟了，刚才那个胖胖的女的是老板娘，她和老板两个人开了这家店，他们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现在应该已经初中了。”
叶择木不知说什么。
他猜到了故事的开头，没有猜中了故事的内容，他更没有想到许念当初的拒绝，会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即使这件事与他无关，但现在的他既然以许念的样子生活下去，那么便没有无关这一说。
叶择木感到了愧疚。
“对不......”
“不用道歉。”沈默打断：“其实现在想起来，你当时说得挺多的，而且如果没有你当时的拒绝，可能我一辈子就会这么胖下去，带着一身的肥肉，走向死亡。”
“真的对不起。”叶择木还是忍不住道歉，虽然他也明白，也一直说过，“对不起”两个字是世上最没有的话，它只能减轻人的愧疚，却不能减轻已经造成的伤痛。
沈默摇摇头，他看起来像是真的不在意了：“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其实今天来找你，一是想跟你道歉，那天同学聚会，那么刁难你，二是想说，过去的就过去吧，现在的沈默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卑，胆小，怯弱的沈默了，我们重新认识。”
再次看到许念的第一眼起，沈默其实明白自己已经放下了，没有怨恨，没有想要报复的快感，更没有说一定要他给自己赔礼道歉。
这些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了，在他眼里更多的是许念这个人，是过了几年，是他变成现在一个全新样子的全部动力。
沈默这样说，其实叶择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想起来自己先前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分明就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叶择木点点头，说：“好，我们重新认识。”
说话间，胖大妈掀开了帘子，端出来一大盆汤，那汤盆看起来有脸盆那么大，沈默让叶择木喝一点尝一尝味道。
叶择木用小碗装了一点，拿小勺子尝了尝，虽然说是牛杂汤，没有半点腥味，也不像一些汤上面会飘一层油花，味道很鲜，又很平淡，口感很好。
“怎么样？”沈默问道。
叶择木又喝了一大口，很欣喜的抬头：“真的很好喝，一点都不腻，我现在能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了。”
第一套汤上出来之后，几道菜又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每一道叶择木尝了以后，都赞不绝口。
“我觉得我以后可能真的会成为回头客了。”
这些菜勾引起叶择木的食欲，让他忍不住吃几口，再吃几口，然后盘子就空了。
叶择木也懵了。
他觉得自己没吃多少，每道菜也就尝了一两口，而且菜端上来的时候分量看起来挺多的，怎么这么不禁吃呢，几口就空了。
可当叶择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圆乎乎的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叶择木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小肚腩。
一顿饭下来，本来说好的酒变成了茶水，成了出来吃饭的了。
亏他一开始还跟沈默说肯定吃不完，结婚现在不是往自己脸上打吗？
有点尴尬。
“饱了吗？”沈默放下了筷子，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巴，问道。
叶择木点点头，不太敢直视沈默的眼神，想起来这桌子上的菜一般都被自己吃掉了，自己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叶择木就觉得丢人。
沈默倒是没在意，从位置上站起来，说到：“那你先等一下，我去付钱。”
这桌子上的东西，一半都是自己吃的，叶择木实在不好意思让沈默付钱，赶忙站起来说：“还是我付吧，我吃得比较多，你都没怎么吃。”
可沈默已经走到了收银台，把手机打开到了付款码那一面，对着叶择木说道：“没事，就当是我请你，庆祝我们重新认识，下次你再请回来好了。”
叶择木看着，他已经付好钱把手机收到了口袋里，也只能这样了。
“那下次我回请你。”
“行。”
走得时候，胖大妈特别的热情，对叶择木招呼手说下次再来，这样的热情让叶择木对这个人无端的升起了好感。
跟着沈默走出了饭店，叶择木真的感觉到自己吃多了，还是吃撑的那种，虽然羽绒服遮着看不到自己的啤酒肚，但叶择木觉得自己的胃在下垂，整个人特别笨重，那些吃得菜好像全都满到了嗓子眼，随时能呕吐出来。
这种感觉让叶择木下次宁愿饿死，也绝不吃撑，太难受了。
沈默察觉到叶择木脸色的变化，步子走得缓慢，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不舒服？”
叶择木摇摇头，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吃撑了，这有点丢人，可不这么说他又寻不到其他好的理由，便说：“我觉得有点冷。”
“冷吗？那要不要我把外套给你披。”说着沈默就要脱掉外套给叶择木披。
叶择木见此赶忙回绝道：“不用了，你这外套看起来太薄，没什么用，你自己穿得比我还少，还是留给你自己穿吧。”
就这衣服，看起来也不能挡什么风，而且他又不是真的冷。
沈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叶择木脸色苍白，觉得他真的是被冻得不轻，然后伸手给叶择木带上了帽子。
两个人靠得很近，叶择木不知道沈默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彼此呼出的热气纠缠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也很直白，没有半点的闪躲，眸子里映出叶择木自己的影像，叶择木不由得闪躲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暧昧的气氛慢慢散开。
“那个......”叶择木有点尴尬，说话跟着结巴：“我就......就先回去了，你不用......不用送了，早点回家去吧。”
沈默放下悬在半空中的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对叶择木点点头：“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嗯，再见。”
叶择木撂下这一句话，迫不及待的加快了脚步离开，只留给了沈默一个背影。
如果叶择木回头的话，他会看见沈默一直站在哪，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沈默才动了脚，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
叶择木一路上只知道往前走，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觉得愣了，心是一团乱麻。
他拉开门，走得时候没有关灯，所以屋里灯还亮着，只是没有一开始温暖的感觉了，冰凉的空气缠绕着他的脖子，让叶择木一点点回过神。
叶择木承认，刚才那一下，他真的乱了脚步。
他是不知道沈默是不是还对许念有意思，但是从刚才的举动里，叶择木看出来应该有点余情未了的样子，只是他余情未了，自己受了惊吓。
现在的叶择木对待感情，不管是跟谁，对谁，他都没有力气，更没有精力。他有一种这辈子不想再爱的态度，找一个终身的伴侣容易，但找一个爱的伴侣，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与其把全部的时间浪费在情情爱爱上面，不去花在工作上，至少钱不会因为你不爱而在，更不会因为你爱而在。
至于宋年劝自己找个人结婚，过平常的日子，其实叶择木也考虑过，但他的选择是决定别人的幸福，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毁了别人的一辈子。
叶择木想再等等，至少等到生活慢慢安稳了下来，他有足够的能力去给阿姨、给别人幸福，能支撑起一个家的时候，再去考虑找一个人共度一生，过最平凡的又安稳的生活。
明天，明天。
他生平第一次参加婚礼，当伴郎，叶择木挺害怕自己做不好的，怕丢了宋年的脸。
叶择木把羽绒服脱掉，换上了拖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让暖气驱散冷意，自己则站在客厅里，笔直得像是在军训。Y。Q。Z。W。5。。。。C***O***M
他吃得太多，一时间消化不了，打算站一会的，等消化得差不多了，再洗漱睡觉。
手腕上的手表时针转向九点，空气中是谁也不忍心打扰的安静，周围似乎没有声音，一切沉默在了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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