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整夜地想,每分每秒地想,做实验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他多想死啊!
可是死了弟弟怎么办?
他没赎完的罪又该怎么办?!
他那么的想要了结生命,可就在这个时候,变成人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没人懂他的心情。
没人明白他在听见男人失忆之后有多如释重负,甚至还有罪恶的欣喜。
他可恶地想着,让男人失忆得更久点吧,更久点吧,这样他就能跟男人再在一起更久一点,他还能疯狂地贪恋着男人的温暖,还能相拥同眠……
他可真不是人。
没有比他更贱的人了。
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他又怎敢奢求知道真相后的男人再对他好呢?!
可是当他变异成怪物,躺在冰冷的观察室里,却看到来救他的男人脸上那晶莹的泪珠——
那一瞬,他感觉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然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疼得蜷在了一起。
他这样肮脏的人,怎么配让至真至纯的男人为他流泪?
他这样卑贱的人,怎么配让被他害死种族的男人为他哭泣?
他不配啊!
就算是现在,他也不配拥有男人那炙热的怀抱,不配看见那悲伤又缱绻的眸子,不配在待在男人身边——
“你走吧。”
求你了,你走吧。
知道真相的你,请你走吧。
他绝望地抬起头:“如果你还是不想走,那就杀了我,杀了我!”
他被男人猛地紧紧抱住了。
那怀抱是那么灼热,那么颤抖,像是冰天雪地的一簇火,那么热,那么亮,在一瞬间便照亮他黑暗的人生。
“小艾,小艾,我不会走,不会走。”
男人的唇,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花。
吴艾瞪大了眸子,听见了脑内的轰鸣——
他曾以为,林意然是他的救世主。
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而现在……他重新找到了他赖以生存的意义,找见了,他能够活下去的所有希望。
……
*
吴艾睡过去了。
玄尾仔仔细细地替睡着的男人掖好被子,没有急着走,而是直直地站在床头,垂眸看着熟睡中的男人。
容貌尽毁,现在的男人已不能被称作为人类了。
玄尾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泛起一片疼痛。
还在丛林的时候,这种疼,就只在赤炎死去的那刻他体会过。
赤炎出走后,吴艾曾经对他说过“家人是最重要的”,他那时候不是很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为了豹族之争而尽心尽力,现在他才明白。
那是因为赤炎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弟弟啊。
玄尾伸手摸上吴艾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然后转身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站在没开灯的客厅里。
窗外是一轮孤月。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深深地叹息,来到沙发上,蜷着高大的身子,阖上了眼睛。
……
接下来的两天里,吴艾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他怎会看到那个曾说他是“仇人”的男人,在悉心地照料他,喂他吃饭,为他擦身,给他上药,眉眼里满是心疼的温柔?
如果不是做梦,他又怎会看到男人毅然决然地登上他的床,用宽厚的身子紧紧环住他,驱走隆冬深夜的寒?
他觉得自己好像因为变异而变傻了。
傻到开始傻傻地对男人笑,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男人却很沉默。
沉默地照顾他,抱着他,他所有的语言,仿佛都沉浸在这无边的沉默里。
那日黄昏,吴艾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电视。
变异让他的脑袋昏沉沉的,身体也疼得要命,身后的尾巴好像越来越长,拼命地从他的身体内部往外钻。
他只能用看电视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许只有节目里的欢声笑语,才能让他感知到这世界上还有所谓美好的存在。
玄尾坐在他的身边,低头处理着碗中的食材。
明明是前些日子出现在各大广告牌中的耀眼新星,此时却为了他这样的人穿着围裙,踩着拖鞋,低头摘菜。
吴艾不再看电视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边这个男人所吸引。
黄昏的霞光从窗户外洒进来,落在男人的黑发上,停鼻上,还有他宽阔的肩膀上——吴艾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口腔里冲将出来。
“玄尾……”
我,我对你……
“插播一条紧急消息,至臻公司发布声明,其研究室有一个实验体从研究室里跑出。该实验体极具攻击性,且具有极强传染性,至臻公司已经报警处理,警方发布通缉。请各位市民留心身边异样,一旦发现不明生物体,请尽快上报警方。”
老旧的电视里,忽然传来主持人低沉的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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