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些什么。”他挥挥手，示意工作人员下去了。

    大屏幕上，汉字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

    与此同时，响起了冰冷的机器男声，在读着这些文字。

    大概是因为打字的人太过虚弱，动作太过缓慢，那些字出现得有些断断续续，有时候好长时间才会有完整的一句话来。但很奇怪的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在耐心地等候着，他们实在是很好奇，这个行将入土，哦不，这个行将变成豹子的男人，在最后的时刻还想对他们说点什么。

    “我叫吴艾。”

    “吴艾吴艾，这是个我不太喜欢的名字。我总觉得这名字太难听了，念快了就像是在叫‘喂’，念慢了，又像是定义了我的一生。”

    “我在曾经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觉得我的名字是‘吾爱’。我曾经那么欣喜地以为，我也是被人深深地爱着的，那爱意深厚，深到冠上了我的姓名。”

    “我为了那份爱，从小努力求学，总是想要拿第一名，想要爱我的人为我骄傲，为我开心。我为了那份爱，甚至在家遇变故之后，也将我自己所有的爱，献给了和爱我之人相同的专业，献给了爱我之人的最爱，也就是科学。”

    “我知道在场的你们，很多人都对科学有着特殊的感情。你们有些人热爱科学，有些人痛恨科学，有的人无所谓科学不科学，只想着能赚钱便行，有些人甚至打着科学的名义去行那些恶事，骗人钱财，害人性命。”

    “可是当时的我，便只有科学能让我依靠，能让我堪堪地守护我那仅剩的一份爱意。我拼了命地钻研，实验，拼了命地做研究，野外实践，我遨游在无边的知识海洋里，我逃避现实却逃避不了我对科学的追求，我曾经以为我找到了人类的瑰宝，我有了可以奋斗一生的目标。”

    “可是我却错了——多可笑啊，我竟然错了！就像为我取名的人并没有把我当成她的‘吾爱’一样，就像我错把汹涌的恨意当作爱意一样，我犯下了这巨大的错误！科学，不是我的瑰宝，它是我的噩梦。”

    “我为了它，出卖了我的灵魂，抛弃了我的人格，我违背伦理，违背道德，我打着科学的旗号行一切不该行之事，却还要一天天地麻痹自己，说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全人类！”

    “全人类？真的是这样吗？”

    “用夭折孩子的基因进行克隆，这是好是坏？活体取出动物体内组织，这是好是坏？从怀孕时就对婴儿的基因进行筛选，淘汰基因不.良的婴儿，甚至在婴儿出生之后进行基因重组，这是好是坏？人.兽杂.交，以研究生物起源和进化，这是好是坏？”

    “哈哈，我看到了，你们的表情我都看到了——你们好多人都在笑，你们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这是离你们十分遥远的事情，你们不在乎，也不想在乎，毕竟这跟你们平常的生活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啊，请你们抬头看看，看看就距离你们几十米的台上，看看这个囚笼里的我，看看这个曾经视科学为生命的人，看看那个吴艾，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这，你们还能笑吗？你们还能觉得跟你们毫无关系吗？今日是我变成了豹子，那么明日呢？你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变成了豹子，变成了狮子，变成了任何叫不上名字的动物，然后，也会被人关进玻璃笼子里，展示给所有人看，说这是科学，这是奇迹，请问那个时候，你们还能笑吗？”

    “哦是了……我不能这么说，因为人最擅长的就是欣赏他人的痛苦，而绝不会将这痛苦设想在自己身上。你们不了解我，你们甚至不知道吴艾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那张照片是不是我，那你们又怎会跟我产生共鸣呢？你们只会把我当成生物学上新的奇迹，当成你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做你们新一轮投资的标的物，而不会把我当做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曾经为了那份爱努力过，拼命过，却还是被伤得遍体鳞伤，马上要失去所有生而为人的记忆的人。”

    “而这个人，现在在用他最后的一点神志和力气，在对着你们说话。他不是想要改变你们什么想法，他只是想让他这缥缈的一生能留下点什么，他即将失去记忆忘记自己，可是至少现在在场的你们，或者坐在电视前的其他人，还能记得他，哪怕一点点就好，就一点点。”

    “那是他最后的奢望了。”

    “他曾经奢望过父母的爱，可是父母不爱他，只把他当成从人到豹的实验品；他奢望过科学能带给他慰藉，能让他创造价值造福他人，可是他发现科学早已变了味道；他也爱上了一个男人，奢望过能不能跟他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挣扎全都没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只有爱……可是他的奢望啊，却从来都不会实现。”

    “因为他注定不能拥有爱。他从出生那刻起就被冠上了无爱的姓名，而一个注定没有爱的人，什么亲情，什么理想，什么爱情，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可是玄尾啊。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

    我却还是爱你。

    非常抱歉，在故事的最后，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声爱你。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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