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雁

    我想我和意国是有缘的，明明不懂它的语言，不懂得它的文化，却能沉迷在它奇妙的氛围里。

    这里时间好像是错乱的，十几世纪甚至公元前的建筑比比皆是，让人有种身处几千年前的错觉，隔着一条街，新款汽车和古时马车道并存，几年前出生的小孩在几百年前修建的喷泉池边啜饮，奇妙无比。

    每当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就会忘记，自己其实是个脑癌末期的患者。

    是的，我得了脑瘤，家族遗传的恶疾，而且该死的传女不传男，我姑姑也是因此去世的。

    主治医生姓谢，五十多岁，是个华人，据说是神经外科方面的权威和泰斗，但收费也奇贵。

    听说他的病人为了保命，有人两年花掉三千万，也有人半年就卖掉古宅，甚至有人一天的费用就能在上城买套公寓。

    我一听这花销就吓坏了，不想再做任何挣扎，可是龙哥不许我放弃，要我乖乖接受治疗，更不许我跟他提钱，说只要我好好治病，就是还钱。

    我也是惜命的，想着能活一天就再多活一天吧，倒是非常配合治疗，虽说治疗过程并不比病程轻松。

    还好，疗效是有的，我没之前那么嗜睡了，也不会动不动就头疼得龇牙，甚至还能跟个健康人似的，外出游玩。

    但我知道，这终究是不治之症，国内的专家都放弃了，花再多钱、再多精力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问龙哥问医生，他们都不告诉我，还总跟我描述未来，好像我真有未来似的。

    今天天气特别好，龙哥拉我到郊外散心。

    驾着英菲尼迪，沿着因河一路向东，两岸是大片农场，让人心醉的黄和绿，与我的家乡全然不同。

    远处是白雪皑皑连绵不绝的阿尔卑斯山脉，不卑不亢的静守在这片土地，高空偶尔闪现两只大雁，形影不离，奋力向前。

    龙哥一边驾车一边问我，“看到那两只大雁了吗？”

    我点头，“只是奇怪为什么只有两只，我过去看到的都是成排的。”

    他笑了笑，“因为这是两口子。”

    我哦了一声。

    他又道，“你听说过吗，大雁在爱情中象征忠贞不渝，‘问时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气相许’说的就是它，因为它的配偶一旦死去，就不会再觅别的。”

    我皱眉，“真的假的，我只知道鸳鸯是，还不知道大雁也是。”

    他笑得更开怀，“这你恰恰错了，鸳鸯才不是。它们平时不保持固定的夫妻关系，只有交和配期才会表现出形影不离的亲密姿态，而且存在混交的现象，雄性鸳鸯会与不同的雌性个体交和配，因此，同一窝里的小鸳鸯，虽然是一个母亲，却可能有不同的父亲。”

    我啊了一声，“天哪，简直毁三观！”

    他还是笑，“所以说啊，不要被表象迷惑，不过我是一只大雁，你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我收起笑容，如果我能活得久一点，我肯定会的。

    他仿佛知道我心里怎么想，微笑道，“放心，你还可以活很久，有的是时间考虑，”说完顿了一顿，“我今天带你去见我爷爷，来了快一个月了，还没见过他老人家，太不应该了。”

    “啊，”简直毫无防备，“你之前可没说带我见长辈啊，我这样子行吗？”

    我看看自己，白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板鞋，又是素面朝天的样子，形象可谓猥琐，怎好去见长辈。

    “不行，我可不能这个样子去。”

    我嘟嘴，心里有点怨他，不提前和我商量。

    他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揉我的头，“怎么不行，你不过是皮肤苍白了一点，一会儿让茱莉叶给你涂个口红就好了。”

    我看着她，“谁是茱莉叶？”

    他突然坏笑了一下，“我前女友。”

    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笑得更开怀，“是不是有点吃味儿？”

    “才没有！”

    他也不和我辩，“开玩笑的，朱丽叶是我表妹，中意混血，性格非常开朗，是个年轻音乐家，你们应该能有共同话题。”

    “音乐家啊，我就是个酒吧歌手，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她是乐器高手，可要论起唱功来，她可不是你的对手，你们倒是可以合作一曲，珠联璧合。”

    “真的吗？”

    “必须真。”

    很快，我们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农场，有一排乡间房屋，背靠果园，面朝湖泊，整个景致美得就像明信片上的插图。

    将才泊好车，就见一位个子高挑的女孩子远远挥手，很快朝我们跑过来，“岩表哥，你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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