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
蒋言伸手拍了拍周沐的手：“他手脚已经断了，不会有危险的。”
“……”周沐见蒋言目光坚定，慢慢的松开了手。
蒋言道：“你就在此处等我，很快的。”
“嗯……”周沐应。
重新进到牢房，蒋言在离刘贵十步外的地方停住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蒋言道。
刘贵虚弱道：“我不是真心想要暴露你……”
“我知道。”蒋言应。
这人要暴露早暴露了，那之前没有暴露，那之后也不会再开口。
毕竟方才周沐也说得很清楚，他并不怕自己暴露。
刘贵唯一仇视的是周沐，如果周沐都不怕，那他暴露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反而是……他宁愿自断手脚也要自己留下来与他谈谈，蒋言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刘贵问
蒋言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从未告诉过这人的名字，这人在他人口中能知道的也就是自己绿袖的名字，在别院的时候，他叫自己小冬，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身份，周沐的小厮蒋言。
“……”蒋言没有说话。
刘贵道：“将死之人想知道的最后一件事情，也不能说吗？”
蒋言沉默。
刘贵道：“其实我挺后悔的，后悔没有对你更好一些，你对周沐那般专一忠诚，若是我对你再好一些，你应该也会如此对我吧，若是你能那般对我，我就不会觉得现在很苦了。”
“……”蒋言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刘贵道：“我真的好羡慕周沐，能得你不顾自身安危的帮他，他心里肯定很高兴……”
蒋言听他语气中满满的羡慕与深情，就好似周沐夺了他的心头之好一样，蒋言没忍住开口说道：“你不必羡慕周沐，你只看到了我为周沐不顾危险，可是你从不知道周沐为我做了什么。”
“他在我陷入火中绝望的时候，不顾生命危险冲进了火里，他得知我是男子，以为我喜欢身着女装，他包容我这个在这个世界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癖好，任由我胡闹，我再三欺骗他，他明明知道但是选择了纵容，我想与他成婚，他便把机会送到我眼前。”
周沐体贴温柔多金又宠他，他干嘛不好好回应他，干嘛不好好爱他？
蒋言说着，面上浮现出幸福，这幸福宛如伤人的利刃，生生剐着刘贵的心。
“你真是很喜欢周沐，只是他真的如你说得这般好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蒋言皱眉问。
有人质疑周沐的好，蒋言就不高兴。
刘贵轻叹了一声，目光拉远道：“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的过去，现在我也想跟你聊聊我的过去。”
说着，刘贵不待蒋言拒绝，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出生的时候很幸福，有一个完整的家，我母后很疼我，什么都依着我，她不让任何人欺负我，胆敢欺负我的她都会通通责罚回去。”
“父皇……”说到老皇帝，刘贵目光有些怨恨：“父皇有很多的子女，对我虽不是最关心的那个，但是……也算是关照，他每天都会来探望我，给我布置功课，所有人都说，他看重我，说我是未来的储君，我母后听到这话就开心极了，对我越加的好。”
“我骄纵蛮横，也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不好，我身边围绕的所有人都在夸赞我，哪怕我心情不好打了人，那也是那人没眼力见，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刘贵回忆道。
“……”蒋言沉默，这溺爱……该说不愧是皇子吗？
“那段时间是我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刘贵怀念道。
蒋言叹息。
刘贵道：“可这一切都在周沐出现的时候变了。”
“他一出现就引起了父皇的注意，父皇开始疼他喜欢他，自从他出现后，父皇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刘贵说着，怨恨道：“最可笑的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挑拨了父皇与母后的感情，母后失宠……”
刘贵神情变得可悲：“她失宠，我们的灾难日子也就到了……”
“你别看我们这些皇子很风光，实际上过得好不好都是君王的一句话。”刘贵嗤笑道：“我母后也是因为父皇的一句话失去所有的…”
刘贵抿唇道：“这所有包括……生命……”
“……”蒋言一愣。
刘贵道：“我母后那天煲了汤，很浓的骨头汤，她见父皇疼爱周沐，就生了和周沐亲近的心思，她带着汤去找周沐，将汤给周沐喝，可周沐打翻了汤，还坏心思的让人引了父皇过来，说我母后虐待他，拿汤泼他……”
“你能想象吗？”刘贵望着蒋言，苦涩道：“就因为这个理由，就因为这个理由，我父皇去了母后的后位，还赐了我母后一杯毒酒！”
“……”后位？刘贵的母后是……皇后？？？
也就是说是杀原主一家和周沐亲生母亲的人？
蒋言震惊的后退了两步，刘贵以为他在震惊自己的遭遇。
他悲伤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母后伺候父皇这么多年，仅仅因为这件小事，就杀了她！”
“母后去世后，昔日……夸赞我的人都过来唾骂我，奉承我的人都过来踩我，我从最受宠，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变成了一个罪后之子，在黑暗的皇宫里求得生存。”刘贵红了眼眶。
“……父皇，我的父亲，由原本疼爱我，一夕间，变得陌生疏离，他再也没有来看过我，甚至不顾我的生死。”
刘贵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伤心又绝望的看着蒋言道：“你看，现在他想处死我就处死我，丝毫没有一丝父子情义。”
刘贵痛诉道：：“对，我是养了门客，但我养门客不是为了对付他，只是为了自保……”
“在这硕大的京城里，我母后死了，舅舅那边直接放弃了我，我想在这京城里安然无恙，我只能这样做，我要是没有些实力，将会是刀俎上的鱼肉。”刘贵望着蒋言道。
蒋言眨了眨眼，心中有些乱。
作为蒋言本人来说，他是同情刘贵的，但也仅仅是同情。
原主一家人的命可全部葬身在刘贵的母后手中。
他先前的梦很真实，真实的感觉到那种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痛苦。
他不可能原谅得了凶手……
只是之前听刘青善说，周沐大仇得报，他就已经放下了心头那隐隐的恨意。
因为周沐的仇敌就是他的仇敌。
可他竟没想到，这仇敌还留了一个儿子。
周沐其实看得很明白，冤有头债有主，他并没有把对那皇后的仇恨转移到刘贵的身上。
只是刘贵没看清……一直拿周沐当了敌人。
不过，也是，死得是刘贵的母亲，那皇后或许作恶多端，但终归对自己的孩子是极好的不是吗？
蒋言一时百感相交，刘贵道：“周沐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好，你若真跟了他，一定得注意他。”
蒋言本还觉得他可怜，听到这话瞬间就不乐意了。
原来他所谓说自己的身世，就是想挑拨他与周沐的感情吗？！
蒋言深吸了一口气蹲下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刘贵听到这话，眉目间显得有丝难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是一个自尊心很要强的人，这么多年，这么难过，他都一个人撑着，他宁愿去养门客都不曾想过找他舅舅投靠，也不曾想过去讨他父皇的欢心，他不想依靠别人，只想靠自己让自己活的舒坦一些。
除了知情的，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遭遇，他就是不想见到这种同情、可怜人的眼神。
蒋言看到了他眉目见的难堪，眨了眨眼，语气不由的柔了一些：“……周沐并非你想的那样，他会对我好，会令我幸福。”
“以及……”蒋言顿了顿道：“有些事的真相你并不知道。”
若是这人知道对自己好的母后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若是这人知道当初他母后的死并非表面那么简单，那他……
他现在还不知晓，大概是那老皇帝不想让他知晓吧。
说是帝王无情，实际上也是有些许的温情的。
只是，这丝温情在权利面前，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老皇帝多疑，这人私养门客，已经威胁到了老皇帝的帝位，老皇帝不会允许任何窥觊他的帝王，包括他的儿子。
所以这才下了这么重的旨意，直接杀了这人。
蒋言好庆幸，庆幸周沐私养暗卫的事并没有暴露，否则，这多疑的老皇帝，肯定不会放过周沐的。
如此想着，蒋言一阵后怕。
他起身道：“你说的话我都听完了，我先走了。”
“……”刘贵楞，开口问道：“你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蒋言敛眸道：“你不知道对你而言是好事，不要再问了，我只会告诉你，因为你母后，你也是……‘我’的仇敌。”
“！”刘贵愕然的看着蒋言。
蒋言举步离开，临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刘贵，思索了一会，轻声道：“我本名叫蒋言。”
“……”蒋言，刘贵咀嚼着这个名字，内心一阵苦涩，慢慢的想着这个人，那苦涩中却又生出了一丝丝的甜。
这辈子除了他的母后，他就在这人身边感受到了一些快乐。
只愿来生，不是帝王家。
蒋言走出牢房，脚步轻快了许多，他小跑着跑到周沐的跟前。
周沐看他那蹦跳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嘴角往上勾。
蒋言跑到周沐面前，在周沐未来得及反应之前，整个头就往他怀里蹭。
周沐一愣，笑意盈满了眼眶，他双手扶住蒋言的肩膀，防止他不一小心蹭得掉下去道：“怎么了？”
蒋言闷闷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都安全真好。”
周沐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圈住了他：“好了，牢里阴凉，回去吧。“
“嗯。“蒋言硬着，挽着周沐的臂膀，黏着周沐一道朝牢门外走去。
谁知，刚走没两步，就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那人看了一眼男装打扮的蒋言，微微一愣，继而直接朝周沐行礼道：“公子，皇上召见。”
周沐不愿意回宫当皇子，众人都唤他为公子，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特殊的人。
蒋言一愣，周沐却似早知道会被召见一般，对着身后跟着暗护道：“送绿袖姑娘回去。”
“是，主子。”暗护答。
周沐拍了拍蒋言的手安抚道：“在家等我。”
蒋言就算不愿，召见周沐的可是皇帝，他也不能任性。
蒋言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周沐跟着太监走了。
蒋言只能跟着暗护回去。
路上，蒋言一直在想，皇帝召见周沐到底干什么呢？
不会是私养暗卫的事被发现了吧？
许是瞧出了蒋言的担心，暗护上前开口道：“姑娘不必忧心，皇上绝对不知道主子私养暗卫一事的。”
暗护小声的道。
蒋言回身问：“你怎么知道？”
暗护四处看了看，凑近蒋言道：“主子将暗格解散了。”
“！”什么？蒋言惊愕的看着暗护，暗护肯定的点了点头：“学有所成的暗卫留在府中当护卫，剩下的全部分散到商铺帮忙去了。”
“……”这样也行？动作够快的啊。
暗护道：“所以，现在就算被皇上瞧出了什么，也应该是找不到证据的。”
“……”厉害了。
蒋言心头松了松，但更深的疑惑却盘踞在了胸口。
“那皇上召他是为了什么呢？”
暗护想了想道：“估计是为了之前救姑娘，主子让属下扮了他，骗了圣上。”
“……”蒋言脚步一顿，僵硬的回身问：“我没记错的话，骗皇帝那是欺君之罪吧？”
“是。”暗护答。
蒋言深吸一口气：“那他不是……”
暗护忙道：“姑娘别担心，当时在场的人就我……‘主子’和刘贵还有皇上的一些亲信以及皇上本人，没有其他人。”
“所以呢？”蒋言问。
“所以，只要皇上愿意这事就压得下来，主子，在让属下扮成他之前，跟主子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蒋言问。
暗护道：“主子说，只要瞒过刘贵即可。”
“……”这意思是？
暗护道：“既然主子这般说，那便是有自信在皇上面前脱身，姑娘别担心了，先回去等主子吧。”
蒋言听闻暗护这么说，心里确实放心了许多。
而且，周沐却不是朝堂上的人，皇帝虽多疑，但对一个商人没必要防着，周沐也从未表现过对那个位置有所窥觊。
再加上听刘青善所说，皇帝应该因往事对周沐有愧，这种情况下，他不至于要周沐的命。
现在周沐又把暗格给解散了，皇帝更没有理由处罚周沐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周沐很聪明，什么都在掌控之中，他即有把握，那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蒋言就是想相信自己看中的人很厉害。
这般想着，蒋言脚步变得轻快起来道：“走吧，回家做饭等他回来。”
“好。”暗护应。
周沐被太监带到了皇帝的卧室。
这让周沐稍微有些奇怪，皇帝一般在书房接近他，却很少将他直接带到卧室的。
进去后，周沐看见皇帝正在桌边喝茶，桌面上还有很多的小菜。
见周沐过来，他直接招手让周沐坐过去。
周沐也没有和老皇帝客气，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后坐在了老皇帝的身边。
老皇帝见状，欣慰的笑了：“好久没有和朕的沐儿好好吃顿饭了，来尝尝，尝尝这宫里的手艺。”
周沐没有回话，拿起碗筷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老皇帝见状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太清淡。”周沐道：“我习惯吃味重的。”
老皇帝一愣道：“是吗？朕记错了，还以为沐儿喜欢吃清淡的，特意叫御膳房做清淡一些呢。”
周沐闻言，讽刺一笑道：“刘贵喜欢吃清淡的。”
“……”老皇帝冷了面色：“提他做什么？！影响胃口！朕养了他这么多年，就学会了私养门客！”
周沐见老皇帝怒得两条眉头倒竖了起来，颇觉好笑。
有一瞬间有那么一丝同情刘贵。
“父皇，你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周沐可不信这人真的仅仅只是为了与他叙旧。
老皇帝闻言，叹息道：“沐儿，你也大了，如今也要成家了，小时，你恨朕对不起你娘，恨朕的皇后恶毒，在宫里拿浓汤毒害你，更恨她杀了你娘，如今，皇后已经被处死了，朕想了很多，你也该回来了，你说呢？”
“……”周沐闻言扬眉。
这老皇帝说得正气凛然，其实际上，当初杀皇后只是因为皇后娘家的势力越加的大，大到要打压的地步，这老皇帝才借助年幼的自己发威打压罢了。
替娘亲报仇，替自己出头？
或许有那么些许吧。
但那都是基于他并不回皇宫，并不入皇族的情况下。
一旦自己回了皇族，他就从单纯的儿子变成了会争夺帝位的人。
那时候，老皇帝对自己可就难说了。
看看刘贵的下场，周沐就一点都不稀罕这皇族的身份。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自己拒绝回皇族之后，老皇帝再也没有提过让自己回来。
这一下，突然提起。
恐怕并不是好事，怕是自己这次出了风头，让他有些怀疑了。
周沐低头道：“在宫外自由惯了，回不来。”
“瞧你这话说的。”老皇帝明面上指责，实际上颓然松了口气。
周沐看着他虚伪的模样，只觉得厌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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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我终于写完了，还有一万字，好像感冒了，全身都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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