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嬷嬷躬了躬身，一路小跑着走了。
周尘站在门口，冷风吹过，却吹不灭他心头的火热。
刚刚，他救了她。这让他不得不相信，他和她是注定有缘的两个人。
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他转头问：“我……可以进来吗？”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人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冻透了。
虽说与外男共处一室，与礼不合，可孟莳此刻要依仗周尘保护，让他一直在外面冻着，确是有些不合适。
“王爷请进。”她轻声道。
周尘推门进来，见榻旁燃起一盏九枝铜灯，照得屋里大亮。孟莳原本坐在榻边，此刻站起来，向他行了一礼。
她已换了一身衣裙，仍是白色的丧服，发髻重新梳过，看着甚是齐整，脊背挺直，神色亦是十分平静端庄，全然没了方才的惊慌失措。
只是，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昳丽的眉目越发显得楚楚动人。灯影落在她眼中，清亮的眸子如两点寒星。周尘心神一荡，像是沉溺进去一般。
“我让田嬷嬷出去送信儿，等会儿安西王府的人会来接我回去。”孟莳说。
“嗯，”周尘点了一下头，努力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宫中险恶，确是不宜久留。”
孟莳走到案边，想为周尘斟一杯茶，可一摸壶身，触手冰凉。院里伺候的宫人不知被支去哪里，好一阵没送热水过来了。
“别斟了，我不喝。”周尘道。
孟莳看看他，只得作罢。
“王爷怎么会突然经过此地？”她问。周赞既然欲行不轨，肯定做得十分隐秘，而且这里是外命妇休息之所，不知怀王为何那么巧，刚好那会儿赶到？
“我……”周尘目光躲闪。
今日在灵堂远远看了孟莳一眼，他心里便一直没着没落的。
周赞无耻，他自己的那份心思也不怎么光明正大。只不过，他不会有那般禽兽的行径罢了。
他来这里，只是想趁着夜色，远远地再看她一眼。
见孟莳疑惑地盯着他，他心念一动，与她对上目光：“我专程来找你。”
他不想再逃避了。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亲手将她拒之门外，这大半年来，又何须熬心熬肺地忍受相思之苦。
王家已倒了，周赞的东宫主位坐不长久。除了周赞，皇上只有他这个儿子了。
终归有一日，他要与袁烈一决高下，为了祖宗的江山，也为了眼前这个女人。
“找我？何事？”孟莳问。双眸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羞怯之意。
她不知道怀王对她还有那份心思。当日，本就是她上赶着想当怀王妃。怀王那般清冷的一个人，如何会将她放在心上？
在她这般坦然的目光注视下，周尘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已嫁为人妇，自己此刻的行为言语，实在是对她的唐突。
他斟酌了片刻，道：“我……想来向你赔个不是，那日你去见我，我不该将你拒之门外。”
孟莳一怔，那件事她已快淡忘了。如今周尘突然提起，她竟感觉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记忆里只余了一点儿无关痛痒的淡淡痕迹。
她微微一笑，仍是端庄有礼：“王爷言重了，此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周尘眼神暗了一暗。没有放在心上？他那样对她，她却根本不在乎吗？
他攥紧了袖中的手。常年遭受冷落，把自己封在冰冷的外壳之下，他已经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炽热的情感。
可是他知道，他想要孟莳，这辈子，他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屋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田嬷嬷急匆匆地跑回来了。一进屋，见怀王和自家王妃面对面站着。自家王妃神色坦荡，那怀王看着冷冰冰的，眼神看向王妃时，却不大对劲儿。
田嬷嬷一个箭步，横在两人中间，阻断怀王的视线，躬身对孟莳道：“已让人给王爷送信儿去了。”
孟莳点点头。田嬷嬷虽然回来了，可只她们主仆两人，仍然不安全。
孟莳没让田嬷嬷找宫里的人过来。王家倒台后，王皇后彻底清理了一遍后宫，安西王府之前安插的人，绝大部分都被清理掉了。眼下，她在宫里找不到可信之人。
孟莳道：“有劳怀王爷再等片刻，等安西王府的人来了……”
“无妨，我自然要等你安全了，才会离开。”
周尘缓步走到门口，背转身，不再看那主仆二人。
那田嬷嬷眼睛看上去毒得很，他不想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给无关之人。
屋内三人沉默无言，田嬷嬷渐渐放松了对怀王的警惕。她扶着孟莳坐到榻边，悄声询问她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两炷香的功夫后，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莳儿！”袁烈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话音未落，门已被撞开了。
袁烈冲进来，满脸的焦急关切之情。
孟莳一听他的声音，一直端着的架子一下子垮了，嘴一瘪，哭了出来。
她扑到袁烈怀里，小拳头捶着他胸口，哭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呜呜……”
袁烈紧紧抱着她，心疼得什么似的，不停道：“好莳儿，乖莳儿，为夫错了，为夫错了……”
周尘站在一旁，看在眼里，只感觉彻骨的凉意，从脚跟一直冲到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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