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的那头陷入了沉默的数秒之后, 栗橙羽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惹火又大胆得厉害。

    然而更要命的则是她好像又说不清楚自己想的, 到底是不是对方会理解成的那个样子。

    好像她有些拿捏不准对待纸片人和真人的区别。

    甚至她本身也就不明白, 对待两者的态度是需要有所不同的。

    栗橙羽抓脑袋了, 她感觉自己在那句话之后就被强行断章了, 高.潮推起来，可之后该怎么接她却是完全不知道的那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 很低的一个笑声。

    那声音完全就像是刮在她的心上, 抓得她心跳声砰砰砰的。

    然后她就听电话那头的人问道：“这周五你有时间吗？”

    栗橙羽：“嗯……？”

    项云楚：“这周五我会跟着《深圳河》剧组一起到滨海做宣传。我们说好的那场电影，就放在这周五晚上好吗？”

    栗橙羽：“好的！”

    项云楚：“但可能会晚一些, 我得等到宣传和当天的活动都结束了才能来接你。”

    栗橙羽：“没问题的, 多晚都没问题的！”

    栗橙羽：“……”？？？

    栗橙羽又一次地在话都说出去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有些不对劲。

    然而她话说得快, 反应过来的速度也快了。

    栗橙羽：“我……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就是你如果约我看电影的话, 多晚都可以的！”等等, 这么解释好像也很不对劲。

    经过了两人在意象世界之外的两周相处，项云楚大约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了。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不好在这个时候又出声笑对方。

    项云楚轻咳了一声, 试着说道：“那我……周四晚上十点之前告诉你具体的时间和影院？”

    栗橙羽：“好、好的！”

    由于片场那边很快就会轮到项云楚的戏了, 两人间的这通电话就在他们向彼此互道了一声“周五见”后结束了。

    而直到电话结束, 栗橙羽才愣愣地想起，有句话她还没来得及说。

    ——我其实, 有点想你了。

    和项云楚打这通电话没用太长的时间。

    可在电话打完之后, 她倒是又花了好长时间去想这通电话。

    越想, 就越觉得甜。

    可是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栗橙羽又躺倒在了床上，向左翻，脸朝下，心想他不喜欢我。

    然后她又向右翻，脸朝上，心想他喜欢我。

    栗橙羽向左翻又向右翻，她来来回回地翻了十几个来回，也在心里把那句“喜欢”和“不喜欢”重复念了好多遍。玩儿到后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于是她再次坐起身来，把乱了的头发理了理，而后就坐到了电脑桌前。

    栗橙羽告诉自己：该是时候了，飞天橙！该是时候写出一章更新了！你都已经断更两周了！

    她给自己开了文档，调好了音乐，眉宇间带着些许的肃穆看向自己在许久之前写出的《心理实习生》最后一章。

    十五分钟后，把这章看完了一半的栗橙羽突然想起了自己给《深圳河》写的那五千字影评好像还有一处值得改进的地方。

    三十五分钟后，不知为何今天阅读速度特别慢的栗橙羽终于看完了这章。但是她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有关之前想到的那篇新文设定，她好像又有了些许的想法。

    于是栗橙羽这就要打开有关新坑的那个文档，却在点开了那个文档后就陷入了浓重的自我怀疑中。

    为何？

    为何我就成了一个愿意用那么多的事来逃避写作的作者！？

    用双手的掌跟撑住了脑袋的栗橙羽对自己默默说道：“哦不，拜托了，我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这样……”

    栗橙羽坚定起信念，并放下手来，在电脑桌上握拳敲了敲桌子给自己打气。

    然而当她带着好容易才激励起的斗志与那满腔热血写了389个字时，躺在她“影视方”微信好友分组里的“奈何”剧组制片人就跳了出来。

    她给栗橙羽发来了消息！

    那是电影剧组的编剧写的剧本改编思路！

    孙晚亭：飞老师，虽然公司签下的合同是6个月内开机，但我们想的肯定不会是拖到合约规定的最后一天才开机的。

    孙晚亭：现在我们的编剧老师已经写了三版电影剧本的改编思路了。我们看了以后，觉得这版又是三版里最好的一版。

    影视合同签下两周，钱也刚刚到账一周，可他们不光剧组拉了，就连剧本的改变思路都已经改过三版了？

    看到这些，栗橙羽不禁感到肃然起敬。

    她连自己卖出版权后的“版权饭”都还没请呢，这些自己还从来没见过的人居然就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奈何》的电影做了这么多了！

    栗橙羽这位“剧本顾问”连忙向孙制片连道三声辛苦，并怀着郑重打开了对方给她发来的文档。

    然而那才不过长达六七百字的剧本改编思路让她在读到第一段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栗橙羽：？？？

    不是！我男二没有对女主一见钟情！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我家程杨是为了家国大义才在打仗的时候回国的，他不是为了女主！真的不是！

    咦咦咦？我男二好歹也算是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一人，特意被组织派驻在女主身边的全面型人才啊！他怎么可能因为感觉到我女主爱上了程杨而黑化！

    这短短的六七百字看下来，栗橙羽的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了。

    她的心里，则更是否认连连。

    可在等待的时间里，孙晚亭又给栗橙羽发来了消息。

    ——字里行间里都充斥着骄傲与满意，并还要按头小说原作者和她一起骄傲满意的消息。

    那一行行的字冷冰冰地打在了栗橙羽的脸上，让她先前被对方感动出来的一腔热血逐渐凉了下来。

    眼见着对方已经展望了许多许多，栗橙羽不得不谨慎地发出了她对于这段改编思路的第一句看法。

    栗橙羽：我觉得，编剧老师可能不是很理解我写的这个故事。

    栗橙羽原本以为，孙晚亭会在她发出这句话以后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在斟酌之后把这个改编思路的最重要问题说出来了。

    可是孙晚亭却是直接告诉她：我认为，不是编剧老师不理解你写的故事，而是飞老师可能不太理解小说写作和影视改编之间的区别。

    ？？？

    在态度谨慎的栗橙羽还不知道该怎么就那句话做出反驳的时候，孙晚亭就已经从那个点开始，说出了一堆看似专业，实则让栗橙羽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的话。

    孙晚亭的话一句一句地发出来，而原本看似还正常的态度也随之慢慢改变。

    仿佛她每说一句话，就会把下巴微微地抬起一点点。

    而直到最后，栗橙羽便觉得自己已经在对方鼻孔的笼罩之下了。

    类似于“小说的剧情可以慢慢发展，但是影视作品必须要有足够的冲突”还算勉强能看，也让栗橙羽可以认同，但她问出的那句“你认为程杨作为小说的男主角，他的灵魂是什么”就非常反智了。

    在这一连串堪称“降智打击”的问题之下，栗橙羽也在被问得晕头转向之后问出了一句也很不对劲的话。

    栗橙羽：请问孙制片以前是不是在尤隆文化工作过？

    孙晚亭：？

    孙晚亭：没有。飞老师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你们说话的口吻和做事的方式全都一样一样的啊！！

    但这样的话栗橙羽并没有也发出去。三年过去了，她已经是个心智健全的成熟作者了，知道有些话说出来还有意义，而另一些话说出来就纯粹只能和对方呛声了。

    栗橙羽稳了稳心神，而后反问道：关于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程杨的灵魂是什么，我想知道你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孙晚亭：不好意思，飞老师。现在是我在问您问题。

    栗橙羽：是的，我知道。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它能让我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要和身为原作者的我沟通。

    栗橙羽：如果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但必须得走的流程，那我大可不必抱着那么真诚的态度和你进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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