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归威胁, 闻烨嘴上说得狠, 但事实上也不可能真的干出来放学以后给人头上套麻袋然后拉到小巷子里暴揍一顿的事情, 虽然泄了愤，但是到底解决不了问题，万一被发现，指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的他, 不能被聂问岚抓住什么把柄，不然以那个女人的恶心程度，指不定会把他直接送进去。

    闻烨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以后, 没有回班里，他害怕自己情绪太过不稳被人发现，走廊的窗外有风烈烈作响, 他不想出去，干脆去了中二男厕，，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附中的墙到底还是质量工程，不会出现被他一拳打出一个洞的事情, 反倒是他的手冒起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十指连心, 这样的疼痛，反而将他从怒火中带了出来。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漏进来，微微拂动他的头发。他静静地站在窗前, 目无焦距, 半晌才拿出手机, 戳开了和符虞的聊天对话框。

    但他沉默片刻，又关掉了对话框。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真的听了聂问岚的话，去那个人生地不熟的A市吗？

    他当然不愿意去，他所有的朋友在这里，他喜欢的人在这里，他妈妈的墓在这里，祁尚元那个便宜老爹……也躺在这里。

    他凭什么要去A市。

    但是他也知道，聂问岚说到做到，只怕槟城现在是真的没有学校会收他了。

    他做不到不辞而别，却也说不出口自己要走的话。

    很快到了课间，闻烨到了十班以后其实很少翘课了，这样突然两节课都不在，好几个人都觉得他出了什么事，去校长室那儿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周启福至心灵地奔向了中二男厕，果然看到了叼着一支烟靠在窗边的闻烨。

    “闻爷，什么情况？”好久没见到闻烨抽烟了，周启愣了一下才进去。

    他身后跟着李源兴和陈瑜他们几个班里的同学，脸上都带了点关切的意思。

    突然被这么盯着，闻烨第一反应就是把烟掐了，然后才意识到这群人哪个不抽烟，于是干脆发了一圈。

    中二男厕又升起了熟悉的袅袅烟雾。

    周启夹着烟，到底还是觉得不对劲：“闻爷，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把我当兄弟就别瞒着我，虽然我周启没什么大用，但是真与上事儿了，我起码也能出个主意。”

    其他几个人也应和道：“是啊闻爷，可别说没事，你脸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咱们也都是经历过事儿的人了，”

    “没什么情况。就是校长找我谈了个话，说附中容不下我。”闻烨轻描淡写道：“我可能要转学去A市了。”

    几个人都同时愣住了，周启一时之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转学？谁他妈敢让你转学？”

    他话未落音，贺嘉元已经从推门而入：“蚊子，你他妈说清楚，什么转学？”

    闻烨弹了弹烟灰，看了一眼夺门而入一脸焦急的贺嘉元，突然想起来聂问岚放的那段录音里，也有他的声音。他当然不会怀疑贺嘉元会卖他，只是……他在想贺嘉元背后，会不会有个尾巴。

    好巧不巧，一张熟悉的脸在贺嘉元背后冒了个头，侯凯也听见了转学的话，眼睛里也有点诧异。

    闻烨垂下眼，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他干脆直说了：“那天放学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贺嘉元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闻烨点点头：“对，那段对话被人录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聂问岚手上。”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别人听得云里雾里，贺嘉元和周启却是一下子就懂了闻烨的未尽之意。

    都是槟城那个圈子里的人，家里时不时也会感慨一下祁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所以两个人对于聂问岚这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甚至对她的作风也是有所了解的，听到这里，立刻明白过来，恐怕那位是捏着把柄，直接把事情做绝了，这会儿转学手续肯定已经办好了。

    其他几个人没太懂，但是看到他们几个的表情，多少也猜到了是有人要搞闻烨，多半还牵扯到了点他们家里的事情。

    但是大家到底是高中生，就算能破口大骂，也不能改变木已成舟的事情。

    李源兴突然道：“聂问岚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闻爷，这是你什么人？”

    闻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想提这一茬：“不是什么人，你管这么多干嘛？”

    李源兴突然想起来了：“卧槽，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人到我家说要给我办转学，就说过什么聂问岚女士出钱资助的话！”

    他这么一提，其他几个人也先想起来了，纷纷应和，陈瑜想了想，灵机一动：“闻爷，我们举报一波你觉得能有用不？”

    说不感动是假的，大半个学期之前，这群人还和自己势同水火，见面势必是要用拳头说话的，如今时间过去不到几个月，他们却已经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兄弟，一个个脸上的担心和着急都不是装出来的，各个都在想办法出主意，虽说大半都没什么用，但大家……明显是真的在担心他的情况。

    闻烨吸了吸鼻子，笑了笑：“好了，都别想那么多了。真的要查，岂不是把你们的家人都卷进来了，别乱来，我回去再想想怎么办吧。大不了就去A城呗，高铁两个小时的事情，等我考上大学了，她也就拿我没辙了。”

    他故作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眼看快要上课，他刚要开口赶大家回去，贺嘉元突然问了一句：“没别的意思，但是这件事，符虞知道了吗？”

    闻烨没说话。

    贺嘉元站在他身后：“你是打算瞒着他，然后不辞而别吗？”

    闻烨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没打算真的要瞒着符虞，但是他也知道，符虞在槟城的牵挂事实上比他更多，一整个道馆等着他养，他……是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去A市的。

    短短一会儿，闻烨的脑子里其实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是他这样不说话，贺嘉元却以为他是默认了，上课铃已经响了，贺嘉元也知道闻烨的性格，一时半会肯定是说服不了他的，干脆扔了一句：“放学别走，我们好好谈谈解决方法啊。”就去上课了。

    闹成这样，闻烨觉得自己上不上课都无所谓了，但是他还是跟在贺嘉元身后，一路晃晃悠悠地进了高二十班的门。

    学校里的事情向来传播得飞快，老师们对这件事情也有所耳闻，见到闻烨还来上课，还挺惊讶的，但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就这么安安稳稳地上课到了中午，闻烨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fy：【你在哪里？】

    闻烨心想几天不见，这问题怎么这么奇怪。

    你闻爷：【我在学校啊，不然呢？】

    符虞很快回了回来：【好，等我。】

    闻烨一头雾水，这几天符虞没联系他，他也没多想，到底隔着时区，符虞这么久不回去，想必也很忙，不联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很想他，但是也没有多在意。但符虞冷不丁地发了这么两句过来，他确实是没看懂意思，还下意识看了眼日期，确定符虞是明天才会回来没错。

    他猜测符虞的意思大概应该是说让他等他明天回来，所以回了一个“好”的表情过去，那边也没了别的音讯。

    有了这是在附中最后一天上课的觉悟，闻烨虽然心神不宁，但格外认真，下午2点半开始的课向来是大家打瞌睡的重灾区，闻烨也不例外，但今天他硬是没了睡意，撑着眼皮，仔仔细细地听课。

    上课到了一半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跑动的声音，还有压着声音也听得出来毕恭毕敬的语调，直到高二十班的教室门被推开。

    早上还趾高气昂的的校方高层们脸上写满了紧张和荣幸，都赔着笑脸，心甘情愿地在旁边做背景板，而先进来的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闻烨在新闻频道的电视上频繁见过，他们的脸上也带着尊敬而妥帖的外交笑容，旁边还有翻译认认真真地低声说着什么，随即才有轮椅的声音依稀响起。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有着典型的欧洲人面孔，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显然年事已高，但看上去精神依然非常健硕。老人一丝不苟地穿着英式礼服，表情淡淡，纵使是坐在轮椅上也腰板笔直，不怒自威，只是坐在那儿就有了足以震慑一方的气势。

    但闻烨却只是淡淡地扫过他，然后，他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他身后推着轮椅的人身上。

    符虞身上的衣服和轮椅上的老人显然是一个系列的，礼服繁复却精致，勾勒出了符虞完美的身材。长长的绶带从他的肩头垂落下来，胸前还有刺绣的繁复徽章，闻烨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有蓝底的竖琴图案，旁边还有狮子的图样。

    几天没有见了，他没想到再见面，符虞居然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浩大的阵势在场的谁都没见过，大家虽然都认出来了符虞，但都不敢说话，老师也被吓住了，悄声下了讲台，站在一边。校领导笑容越发谄媚，翻译一直在低声坐着轮椅上老人和另外几位西装中年人之间的沟通。

    而推着轮椅的符虞就这样越过所有人，目光柔和地看着闻烨。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注意到了符虞的目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老人注视了闻烨半晌，侧过头，问了一句什么。

    符虞俯身听完，脸上带了笑意，他的英文发音漂亮而优雅，眼睛依然看着闻烨：“Yes， grandfather， it's him.（是的，祖父，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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