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懿心里其实有些矛盾。

　　他既想苏霖常来，又不想苏霖经常出现在这里。

　　他想了想，趴在吧台上，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声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苏霖不自觉地往后让了让，依然没看他：“什么怎么样。”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顾懿说，“说实话。”

　　苏霖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了什么为难的问题，并不想立即回答。隔了一会儿才说：“挺好的。”

　　顾懿毫不惭愧地说：“我不好，其实这里像我这种只馋你身体的人挺多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霖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说：“也没看到你有多馋啊。”

　　顾懿被堵得一时无语：“……”

　　“诡计多端同性恋，你听说过没。”顾懿换个方向劝导道，“你还小，别被骗了。”

　　“你比我大很多吗？”苏霖反问，“还是说你很有经验？你是骗人的那个还是被骗的那个？”

　　顾懿再一次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忍不住笑了：“我没有，我瞎说的。”

　　苏霖也跟着勾了勾唇角，他说：“你管的真够多的。”

　　天色渐黑，酒吧里的客人多了起来，吧台面前也陆陆续续坐满了客人。

　　苏霖旁边坐过来一个粉毛男，一过来就跟他打招呼，问他多大了。苏霖回了个20，这人露出夸张的表情。

　　“那挺大的。”他不怀好意地笑，“要不要跟我试试？”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明示了，顾懿一边晃着摇壶一边等着苏霖拒绝他。

　　谁知道苏霖不但没有及时拒绝，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他：“试试什么？”

　　“我没你大。”粉毛笑嘻嘻地靠近他，低声说，“不过哥哥再大我都吞得下。”

　　顾懿不适地蹙眉，刚要插一嘴，苏霖已经举起了手，握起来说：“那要不你先试试我的拳头你扛不扛得下？”

　　粉毛：“……”

　　他转头离开了吧台，顾懿上完一单，这才凑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很多坏人？”

　　“坏不过我。”苏霖一语双关地说，“不与傻逼论长短。”

　　顾懿被他逗笑。

　　苏霖的酒杯见底，顾懿没敢再让他续杯，怕他又醉醺醺的。他问：“要回去了吗？”

　　“晚上我有晚课。”苏霖起身说，“明天再见。”

　　“明天见。”顾懿朝他挥挥手。

　　苏霖走到前台要付款，前台却跟他说这一杯早已经有人付过款了。他问是谁，前台小哥笑着朝吧台那边看了一眼。

　　苏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蓝色的钥匙串，上边挂着一个蓝色小怪兽。他把钥匙串放在了前台，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你就说是捡到的，别说是我放在这的。”

　　前台小哥呆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

　　顾懿忙到晚上九点，接下来就有另一个调酒师过来接班了。

　　他收拾好了刚准备要下班，经过前台时小哥却喊住了他，手里拿了一串钥匙串，问是不是他的。

　　顾懿接过来一看，刚要说不是，结果看到了小怪物的肚子上，刻着清晰的两个字：苏霖。

　　“是我朋友的。”顾懿接了过来，朝他笑笑，“谢谢啊。”

　　小哥也朝他笑笑。

　　顾懿出了大门把帽子戴起来，一只手握着手机给苏霖发消息。

　　【小顾不孤独：前台好像捡到你的钥匙串了，是不是丢了？】

　　【小顾不孤独：[图片]】

　　隔了一会儿对方才回复。

　　【苏霖：还真是，我宿舍的钥匙】

　　【苏霖：我现在在上晚修】

　　【小顾不孤独：上到几点？我给你送过去吧】

　　【苏霖：上到十点】

　　顾懿惊讶大学居然有课程上到这么晚，一边回复“我去找你”，一边扫了辆电单车。

　　摩托车被扣了一个学期，得这学期结束才能拿回来，在这之前顾懿又重新回到了环保时代。

　　江科离这里不远，顾懿顶着寒风骑了没十分钟就到了，到大门他给苏霖发了条消息。

　　苏霖很快把教室发给了他，并且说这里没有老师，可以直接过来。

　　顾懿直到去了之后才发现，两百人的教室，几乎全部坐满了。

　　他光是从窗户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从后门进去，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坐在后边几排的学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专心地读书去了。

　　苏霖就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见他来，把旁边位置上的书包塞进了桌面下边，让出给位置给他。

　　顾懿把门关上，坐在他旁边，小声地问他：“怎么这么多人？”

　　“因为只有这间教室晚上有空调。”苏霖同样小声地回应他，朝他伸出一只手。

　　顾懿把钥匙串还给他，说：“以后注意点，还好被前台的捡到了，不然配钥匙挺麻烦的。”

　　“知道了。”苏霖接过来塞进了书包里，把桌上放着的一瓶咖啡移了过来，问他“喝吗？”

　　顾懿一看还没开封，问他：“特意给我买的？”

　　苏霖没说话，低着头继续看书。

　　顾懿笑了下，接了过来拧开，焦香的咖啡味萦绕鼻端。

　　他看了眼，苏霖应该是在写课程作业，令顾懿很意外的是苏霖的字格外端正好看，看起来像是考试中为了拿卷面分的高中生，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端端正正，并且丝毫没有错误，一点涂改的痕迹都没有。

　　顾懿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就在这时，苏霖的右手忽然左右滑动两下，顾懿看过去，发现他刚刚写错了一个字，已经涂掉了。

　　顾懿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我打扰你了吗？”

　　苏霖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写着，但明显写字的速度要快了一些，不再是一笔一划。

　　顾懿觉得无聊，但教室里的暖气让他有些舍不得走，便在一边玩着手机。

　　凌风正好给他发了消息。

　　【凌风：我靠，你知道吗，学校附近有个温泉度假山庄新开张，在我们社团狂送票！】

　　【凌风：元旦的票，去不去去不去啊！】

　　顾懿一看这就来了兴趣，问他怎么领取。

　　【凌风：这个票是内部推荐制，正好我们社团之前找他们赞助过，送了十几张票，我可以帮你弄一张来！】

　　【小顾不孤独：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

　　【凌风：你说】

　　【小顾不孤独：那什么，能帮我弄两张吗？】

　　【凌风：？】

　　【凌风：你想带谁去？我们两人之约要成三人行了吗？】

　　凌风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跟他说旁边坐着的是苏霖。

　　那边沉默了几秒。

　　【凌风：还真是好朋友啊，行吧，我帮你去问问】

　　顾懿立马给他发了个红包过去。

　　他这边票要完了才想起来没问苏霖去不去，于是放下了手机，看苏霖没在写字，这才凑过去小声地问他：“你喜欢泡温泉吗？”

　　苏霖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这里不是板块交界处，没有温泉。”

　　顾懿笑：“人在底下烧的那种，别名人工温泉。”

　　苏霖摇摇头：“没泡过，那不就相当于泡澡吗。”

　　“你这么说也行。”顾懿朝他说，“元旦那天空出来吧。”

　　苏霖又看他一眼，这回看得有些久，看得顾懿莫名有些心虚。

　　最后他答应了：“好。”

　　顾懿呼出口气，下意识地去看苏霖写的字。正在这时苏霖把本子盖上，朝他说：“剩下还有一点我回去补。走吧。”

　　看他真的站起来收拾东西，顾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看你写的字，真的挺好看的。”

　　“没关系。”苏霖看了他一眼，背起书包，拉开了门，“我们出去说。”

　　顾懿拿上那杯咖啡，跟在他身后出来，听见苏霖说：“你是第一个说我的字好看的，外婆说我写字太慢了，像是小学生写字，一笔一划的，特别浪费时间。”

　　顾懿看着他出门之后从书包里拿出来那顶蓝色的针织帽，在走廊上来往学生中戴了上去。

　　“你直接告诉我吧。”顾懿走在他身边，问他，“有多少人看过你的字？”

　　苏霖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秒，然后接着走：“只有你。”

　　顾懿笑了：“你这么好看的字，以前没拿过什么奖之类的吗？”

　　“没。”苏霖手无意识地抓着帽子前方坠下来的两个球球，说，“高三以前我不喜欢读书，高三下学期开始，老师实在看不下去我的字，我才开始练字的。”

　　结合之前从秋婷婷那里听来的话，顾懿觉得这孩子也是挺神奇的。

　　“我送你到门口吧。”苏霖看着他说。

　　“不用了。”顾懿笑笑，“你回宿舍吧，我直接走了。”

　　苏霖站在图书馆的门口看着他，像是有话要说，但顾懿等了一会儿，他也没说话。

　　“那晚安了。”顾懿朝他挥挥手。

　　苏霖终于开口了：“你没发现我今天哪里不一样吗？”

　　顾懿啊了一声，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他脑袋上的帽子上：“哪里不一样？更……可爱了？”

　　“不是。”苏霖抿了抿唇，最后说，“我换了款香水。”

　　他这么一说，顾懿便重新回头，站定到他面前，问他：“喷在哪儿？”

　　苏霖把手伸到他面前：“这里。”

　　顾懿握住他那截细瘦的手腕，轻轻地拿到自己面前，果然闻到了浅浅的薄荷和香草味，他虽然自己不喷香水，但在幻影工作了这么些年，对于一些名贵的香水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这款香水的味道。

　　爱神之水。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夸他品味好，而不是心里产生不该有的吃味。

　　“你晚上来自习喷这个，还是去酒吧那会儿？”他问。

　　苏霖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我喜欢这个味道，希望以后能在我男朋友身上闻到。”

　　顾懿看着他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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