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缓凝视着这一幕。
不管多少次, 看见这一幕都会感慨万千。
“呜呜呜呜~”一阵啜泣声。
姜缓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将湿气散去,看向哭得一塌糊涂的明华。
明华顾不上自己美美的妆容了,眼泪在脸上哗啦啦的落, “我觉得有点想哭, 师叔祖!”
“他们会成功的, 是吗?”
“是啊,一定会。”姜缓递给明华手帕,“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万众一心的力量却能超出想象。”
就像他也曾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我明白这个道理。”
“可、可是, ”明华哭得打嗝, 鼻尖红红的, 拉住姜缓的衣袖,“可您做得很好了。”
“就像您常对我们说的——您也不要太苛责自己。”
姜缓一怔。像是没回过神。
明华大着胆子轻轻摸了摸姜缓的头发。
“您也超级棒啊!”
姜缓眼中波澜被下垂的长睫遮掩, 唇边弯起一抹浅淡的笑, “……谢谢明华。”
他声音微低,“还要你来安慰我。”
*
南宫家主匪夷所思。
他本早有心理准备, 但这一刻心上还是划过一分茫然。
这一刹那, 他似乎真的明白东方玄为什么会输了。
但他似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姑且称呼为人, 会有这样奇怪的力量。
是的, 奇怪。奇怪的力量。
他不明白。
南宫家传承千年,他二十及冠,受领家主之位。
跪于祖宗牌位前,先祖英灵在上, 他即发誓, 定当不负南宫这个姓氏。
南宫家, 是他的责任,五行城是他的责任。
夙兴夜寐,事必躬亲,无一日无一事懈怠。
圣人言: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罪莫大于多欲,祸莫大于不知足。那些庶民百姓只要让他们吃饱肚子就好了,削弱他们的心智,压制他们的贪欲,让他们无欲无求,人心清净,不去强求不应得的东西,也不去渴求实现什么目标。这样,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活得简单而顺从,天下也就会太平。
——南宫家奉行的就是这样的理念。
但南宫家主孩童时看见街巷孩子嬉戏,也曾羡慕,也曾质问,“为什么他们那么轻松,我却要每日辛苦修习?”
他的父亲斥责了他,令他跪在牌位前反思。
“你若像猪猡,自然生来就快活,当肉质鲜美已经长成,便该入了五脏庙。你愿,是不愿?”
他不愿。
南宫家主困惑:“猪,他知道吗?”
“呵,当然不知道,民之难治,以其智多。”他的父亲淡然微笑,“寡欲、绝智、愚民。这六字,你好好体会。”
“治理五行城就像养一猪彘。阿丰,你是南宫家未来的家主,五行城未来的主人,你要明白你该做什么。”
……
南宫家主看不惯所谓宗门,觉得他们引庶民入道门,是乱民心、祸人欲的悖举,是自掘坟墓。
他也排斥西门家的举凤鸾。虽不阻拦南宫一派的世家前去,但南宫本家一次不曾踏足挽凤城。
按照南宫家主的话,“西境弹丸之地,吾不入也。”
一句话气得西门家主高呼:“南宫方头!”
不通时宜而无顾忌之人被叫做方头,恰好南宫家主的头型略方。
南宫家主不觉得自己的思想老旧固执。
寡欲、绝智、愚民。
圣人之言在上,他并不全然认同父亲的话,但也认同其中一点——那些小民只要安安生生过他们的日子就行了。别妄想,别渴求,也别瞎操心。
反正——
他们弱极了。
一点风雨也经不得,风吹草动就会往后缩。
像猪猡一般,为一口吃食斤斤计较,肚子喂饱又会万事不顾。
他从未期待过他们能有什么本事。
……
如今,一只粉红的奇怪巨猪携两山以破竹之势,升天扑来。
巨猪上泰半是他看不上的小民。
猪朝他怼上来了。
南宫家主不明白,他们不知道五行生灭阵的可怕吗?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绝然的冲锋上前,为什么……他们竟然还在笑?
他们何曾有这样的力量?
唢呐的声音震得南宫家主额头青筋突起。
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喜庆?!
这是在过家家吗?
南宫家主青筋直跳,一挥旗,“变阵!!!”
“区区小贼!”
*
一朵又一朵五色小花,纤弱又渺小,汇拢在一起却成了春的浪潮。
须臾之间。很快,这股浩荡的春潮掀起一排排巨浪,和五行生灭阵相撞,炸裂出耀目的巨光的同时也迸发出天崩地裂般的怒声。
一声,两声——如金鼓齐响。
唢呐愈发高昂。
丝竹管弦烘托。
好一出百鸟朝凤!
一柄柄剑,一个个拳头,一张张咬紧牙关的脸。
总指挥高声利喝。
“木克土克水,水生木生火。”
“水往西,木往西!”
“土往北行!”
……
“五行归位,齐向东南!”
“变阵!!!”
一声巨响——
两个正逆的五色大阵再度相撞。
五光闪烁。
轰——如一朵巨大烟花绽开,五彩流光如雨一般纷纷坠落。
一朵一大朵的烟花,缤纷美丽,在这洋洋洒洒的流光屑雨中,两方人终于看清楚了彼此。
有的考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那最中心隐约熟悉的旗帜,蓝底金字,滚边大旗,被一人扛在肩上。
旗帜下那人……
在离近之后,终于看见了全貌。
这面旗帜。
“……我去!!!”
第一声惊叹后,更多人确认似的看向同伴,好像是想寻求一个答案。
“是吗?”
“真的是吗?!”
……
南宫家主不知对面在交头接耳什么。他只觉得恼怒,就像脸被扇了一巴掌似的恼怒。
他的眼睛隐约浑浊起来,细细缕缕的黑气在皮肤表层下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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