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来,鼻酸喉咙痛,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电话接通后只是呜咽着,小声叫小端哥。鼻音重得每个字都像是搅合在一起,偏偏杨端听得懂。
“小端哥,我疼。”
等打了一针稍稍清醒了些,睁开眼,头顶是医院的大灯,杨端俯身在一旁写着什么东西。
窄窄的一张便签纸上,写满了谢兆和的疾病史和过敏药物。
“你哥哥好厉害。”给他挂水的护士感叹。
谢兆和想,那当然,那可是我的小端哥。
现在那个小端哥却不见了。
谢兆和孕吐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什么都吃不下,且浑身都起疹子,在床上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他不敢去挠,挠破了皮容易发炎,炎症更不好受,他实在难受得紧了,问护士能不能给家属打电话。
他想,哪怕是听听杨端的声音也是好的。
他痛极了,脑子不是很清醒,只是很思念杨端,可是电话打来打去,有奶奶的,有爸爸妈妈的,有些他叫不上名字的亲戚的,没有杨端的。
杨端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谢兆和的父母对此讳莫如深——谢兆和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什么话,在他失踪期间诞下的那个弟弟已经会走路了,在南加州的阳光下快乐成长,隔着手机,偶尔听到哄小孩的软语和玩具的响声,谢兆和会觉得异常刺耳。
一开始,谢兆和的父母希望谢兆和打掉孩子,出国和他们团聚,连续几个晚上,浅眠的谢兆和都会被越洋电话吵醒,那边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打掉这个孩子。
谢兆和和他们吵了好几次,终于失去耐心:“现在孩子月份这么大了,你是想让我去死吗?”
他声音是少有的尖锐,把电话那头的父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死这个字让他们感觉不舒服了。
“好吧,随你…… ”不情不愿的,他们算是承认了这个孩子的降生,奇怪的是,他们不再提让谢兆和来和他们团聚的事情了。
谢兆和在国内也不是生活不下去,他仍然住在谢家老宅,那些被遣散的老仆被他找了回来,后来觉得人多看着心烦,又都辞了去,只留下一个照顾过他很久的保姆刘嫂。账户上不断地有钱打过来,提醒着他每个月偶尔打电话给异国的家人一点问候。
他觉得很没必要,但是那边像是担心他会死在家里一样,勒令他必须有所汇报,否则就停掉他卡里的钱。
谢兆和觉得麻烦,让刘嫂每个月拍几张自己的照片发过去敷衍了事,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后来他有了自己的收入,连这样的敷衍都不愿意再做,基本上是和那边断掉了联系。
他的心理医生觉得他这有些不正常。
“你看上去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是吗?”谢兆和懒散地靠在转椅上,“可能是伤心了吧,我失踪的时候,他们可没怎么找过我就当我死了。”
医生还想说什么,谢兆和嗤笑一声,“他们肯定松了一口气,幸好肚子里还有一个。”
“你太刻薄了,据我所知,他们当时是很伤心的。”
谢兆和渐渐有些烦躁起来,“伤心?你确定?”
他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放大照片上谢家父母的笑脸和那个胖嘟嘟的幼童,语速飞快,“我看他们一家三口很幸福,我小时候跟他们拍全家福的功夫都没有,现在他们的照片每天一发。”
医生随意地扫了眼,笑了,“你比你表现出来的更关心他们。”
“不知我自己找来的,是别人发给我的,”谢兆和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猫一样地蜷进椅子里,道,“我也不是关心,我只是觉得怪有趣的。”
尤其是对比起来,更加有趣。
他的孩子比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也 小不了几岁,可是待遇却天差地别。
一个备受老年得子的谢家父母的宠爱,一个连自己的爸爸都没见过,整天面对的是一个有病的“妈妈”。
经纪人纠正他的说法,“你可没有整天和他待在一起,你通常都是把他丢给保姆。”
谢兆和本来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担负起家庭责任从此退出娱乐圈吗?”
“我可没说。”
“你就是有。”谢兆和蛮横起来是不饶人的,他威胁,“下次你再说一句这种屁话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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