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随着北方跑来的冷空气正式登陆南方, 能钻进人骨头里的湿冷冬雨，开始连续覆盖整个城市。
许哲森最近很不开心, 先不说这该死的天气让他曾经受伤过的腿没有一天安生, 连续几晚都疼得他睡不着觉。更让人生气的是, 整整一个月，林文静的日程表里居然没有一天是留给自己的。
这让许哲森不禁猜想, 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怕是彻底见底了。
想起刚谈恋爱那会儿，林文静整天笑嘻嘻地围着自己转, 恨不得伪装成一只小动物装进自己兜里，尾随他去上班。每天晚上他洗完澡后, 林文静还坚持给他做全身检查, 身怕他白天在外头受了伤，闷着不说。许哲森失明这几年，大伤小伤无数, 磕磕碰碰早已是家常便饭, 若不是太大的伤口必须去医院处理, 自己是不会刻意去检查的。
他记得自己当时老嫌林文静小题大做，她越是检查的仔细, 他心里越是窝火，怕被女朋友看轻。
有好几次许哲森还冲她发了火，背对着她, 一整晚不说话。
但每次第二天醒来，他见她委屈巴巴，又只好软下来好好解释：“文静,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总该给我一点个人空间吧。”
而每当这时，林文静就会像考拉一样盘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蹭他的脖子。
“老许，我心疼你。全世界我就心疼你一人。”
这句话，暖进了许哲森的心里。他怕是自己到死都不会忘记林文静说这话时柔软可爱的语气。
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感觉，真的是好极了。
但，万万没想到，才短短几年，林文静就变了。
想到他们最近一次见面，她离自己几米开外坐着，冷冷的语气，略带着狂躁：“老许，你自己找点事做吧。我真的很忙。”
林文静说的时候，手上的工作并没有停下来，许哲森能听到从她的方向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她的手机一响就接，他还没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那个工作电话太长，许哲森站在林文静的书房门口等了许久，最终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
临走时，他还为她关上了门，以确保她工作的时候，不被自己摸索的声响打扰。
是啊，他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完完全全不再需要自己这个瞎子了。
许哲森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当夜，他一个人弓着身子，睡在那张双人床上。直到最后，林文静都在忙着准备出差前的工作和行李，没有像往常那般，洗完澡湿漉漉地钻进他的怀里。
整整一个月，林文静都在外头飞，一次都没有回来。她走的时候，许哲森是穿着短袖送她去机场的，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要穿羊绒大衣才能出门了。
这天，又有一波寒流即将来袭。整个城市却突然高温，中午最高温度一下子直逼30度。
许哲森睡觉前热得很，开着窗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冬天的被子被他掀到了一边，一双修长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一直到后半夜，大风席卷了整座城，他才在睡梦中无意识扯了一些被角盖着。
第二天一早，待许哲森跟着生物钟醒来，鼻尖凉凉，室温明显骤变，一整夜露在被子外头的腿已然不是自己的，又僵又麻，连坐起来都嫌累。
骤降十五度的鬼天气，他起不了身了。
关窗已然不可能。
许哲森呆滞地看着眼前灰蒙蒙一片，本就眼瞎，行动不便。如今连腿脚都不听使唤，他无奈地瘫在床上，心中戚戚然，任凭寒风窜地整个屋子都是。
虽不想承认，但自己这样又与废人又何区别，要是没人发现，意外在家中孤独死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可能是生病的人内心格外脆弱，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倔强了一个月不肯主动给林文静打电话的他，居然快速拨了电话。
可惜的是，电话那头显示关机，而冰冷的忙音让许哲森瞬间清醒了不少。
不该打扰她的。现在正是林文静在事业上大展拳脚的时候，作为她的丈夫，自己非但没能给她提供便利，反而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变着法子拖累她，这着实让他挫败。
罢了，再躺一躺吧，等腿缓一缓一点可能就能走几步，到时候自己再去把窗户关上，不就行了？
许哲森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了。
被窝里暖洋洋的，腿脚感觉能动一动，不那么沉重。他舒服地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发现房间里开着暖空调。
怎么？
许哲森的盲眼下意识上下颤了几下。
我老婆回来了？！
他激动地大掌一撑就坐了起来，感觉到脚上被套了厚厚的羊绒保暖袜，心头更是一喜。
大老远就能听到厨房里乒乒乓乓作响，许哲森一瘸一拐摸索着走过去，越走近一步，越觉得心口的蜜糖要涌了出来。
“文静，是你吗？”
他一手撑着门框，侧着耳朵，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频繁地眨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笑的连牙齿都露了出来。
“老许，你的腿还想不想要了？！”
林文静一眼看见他只穿了一套夏天的短袖短裤睡衣，虽然已经给他套了羊毛袜子，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快去把保暖长裤穿好再出来，就放在你枕头边上。”
也不管许哲森脸上是多么期待，林文静急匆匆就把人往卧室里赶。
说完，她又一次埋头处理料理台上的食材。
一年一度的感恩节，她准备给许哲森烤一只鸡。
虽说感恩节是美国佬的节日，但林文静确实很久没有给家里做过饭了，她最近太忙，完全没顾上家里。刚好碰到节日，就改日不如撞日，准备给他做一顿大餐。
林文静拿着刀，细心地在鸡皮揉上划着花刀，心里却想着昨日满屏“艺人猝死”的新闻。
这世上，家暴渣男遍地横行，而温柔低调的大帅哥却突然暴毙，这让谁心里都很不好过。
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条社会新闻，林文静又怎么会反省自己有多久没关心家人了呢？不知道为什么，待林文静粗略地划过整个新闻的大概，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家中的男人。
明明身体不便却总是逞强着不让她知道；明明抱怨自己没人爱了，却还是每次拖着不便的身子，上下飞机都亲自接送。
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这个别扭的家伙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另外，他是不是生自己气了，连着一个月都不给自己打过电话？这要放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难道是怪自己没尽到妻子的义务吗？
思来想去，林文静几乎是带着愧疚，加急忙完了手头的事，坐了凌晨的飞机飞了回来。
“老婆，要抱抱。”
许哲森不知道已经站在她背后多久，她一转身，见他满脸堆着笑，像个大孩子似的张着双臂。
林文静眼眶一热，立刻放下手下的菜，快速地走过去拥住他的腰，把脸窝进他的怀里。
“老公，你受苦了。”
她心怀歉疚，索性捧着许哲森的嘴唇不间断亲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离家这么久。”
她想起今早自己一进屋，屋子里但凡轻薄一点的袋子和纸张，被吹得满屋子都是。阳台的茉莉花盆歪歪地倒在一边，连卧室里的人都病恹恹的，紧锁的眉头一看就不舒服。她搓了搓手伸进被窝里一摸，果不其然，小腿僵硬的和什么一样，怕是昨晚冻着了。
“你是不是在怪我不回家？”
他又瘦了，因为腿之前受了重伤，许哲森有一段日子没健身了，曾经结实的背脊肉摸上去有些柔软。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讲。”
感觉到脖子处被老婆头发蹭的痒痒的，他用下巴抵住林文静的脑袋，不让她再捣乱。
“你都不给人家打电话。”
“我怕你忙，不敢打扰你啊。”他一笑，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抱怨：“小笨蛋，我不给你打，你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
“唉，我每天都很累，回到酒店就睡着啦。”
以前她总抱怨他太忙，没空陪自己。现在呢？他倒是时间安排的健康合理，自己却每天给资本家卖命。
两人又粘腻了一会儿，许哲森得知林文静准备做烤鸡，便想帮她一起干。
“没事，这东西简单的很，你去床上趴着，待会儿我去给你推药油。”
她又一次把他往厨房外推。他的腿其实没办法撑太久，昨天又冻着了，怕是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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