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荺, 身子好些没有？”司马措坐在榻上，握住姚荺的手。

　　“你把司马御他怎样了？”

　　“关到天牢了。”

　　“你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反正他死了我绝不活。”姚荺咬着唇。

　　顿时司马措怒了，道：“他有什么好？你以前明明厌恶他？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汤？”

　　“因为他对我是真心的，在他心里我最重要。”

　　“在朕心里, 你同样最重要。”

　　“不是，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是皇位, 不是我。”

　　“是你, 阿荺，在朕心里你最重要。在见乞石烈那日的宴会上，朕没有提借兵，因为朕觉得与你做一对普通夫妻更好。可是朕没想到司马御把你掠走, 朕为了把你从司马御身边救走，才向乞石烈提出借兵，甚至娶了赤月。”

　　姚荺没有说话，她一直都明白司马措对天下的渴望，也认为司马措是应该把天下放在第一位。

　　“还有朕也曾问过你，如果朕也不要天下，只要你，你愿不愿意跟朕走？可是你没有回答朕，这些还不够表明朕心里你最重要吗？”

　　“陛下，你放了司马御行不行？”

　　“不行，他若在，你的心就不会回到朕这里，顶多朕可以答应你给他一个全尸。”

　　姚荺吐出一口气，道：“那好吧，陛下，我只有一个请求，到时请把我和他埋在一起。”说完后，姚荺便翻过身，面朝墙里，再也不看司马措。

　　“阿荺。”

　　任凭司马措怎么喊她，姚荺再也不理睬，对司马措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往后的几日姚荺绝食，也不饮水，明显要自绝，司马措更加生气，急令姚再兴进宫。

　　姚再兴夫妻一同进宫，毕竟有些话做父亲的是不方便和女儿说，只能让姚母来说。

　　姚母瞧着床榻上的女儿面若白纸，嘴唇干得发白，已经是半条命的样子。“阿荺，你就吃一点东西吧，你再这么下去就没命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那两个孩子可怎么办？没娘的孩子在宫里会被人欺负的。”

　　姚荺闭着眼，现在她顾不得了那么多了。

　　“阿荺，你再这样下去，你的命不保，我们全家老小几十口人的性命可全没了。你犯了这么大的错，和司马御挟制陛下，陛下也没治你的罪，可见他对你多好，你怎就那么死心眼了，非要跟着司马御。”

　　姚再兴简直是痛心疾首，如果姚荺真惹怒了司马措，他一家老小怕是没命了。

　　“阿荺，你就听阿母的劝吧，你就这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让我们一家怎么活啊？”姚母号嚎大哭起来。

　　姚荺还是充耳不闻。

　　两夫妻见女儿如此，只得去向司马措禀报，实在无能为力，请司马措治罪。

　　坐在偌大的乾天殿里，司马措满面惘然，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和姚荺曾经那样相爱，现在却成了生死仇敌。

　　“难道我真的要她的命吗？”

　　司马措想起二人翻越太行山途中的艰辛，还有他在肖家村中被猛虎追袭，是姚荺不畏危险，第一个奔出来找他，并且悉心照顾受伤的他。

　　姚荺真心爱过他，只是爱得不够久，才有了这么多的遗憾。

　　“我和阿荺缘分真的太浅吗？”

　　司马措不愿意承认，他越想越头疼，索性一把把案台上的奏折给推倒在地。

　　郁闷难解，司马措只得去甘露宫看两个婴儿，赤月自从得了两个婴儿，天天忙得团团转，给两个婴儿侍弄吃的。

　　两个孩子吃得多，拉得也多，没一会就把襁褓弄得满是屎尿，一天下来，两孩子要换二十多次襁褓。

　　现在天气冷，频繁换襁褓容易让孩子着凉，因此赤月把屋子的门窗全部用厚褥子挡住，屋里点了几个火炉取暖，把屋子烘得极是暖和。

　　赤月还令宫女给孩子换襁褓时，必须把手烘暖和，不能冰手触及孩子的皮肤。

　　这两个孩子虽不是她生的，赤月一方面因自己不能生育，另一方面姚荺和司马措的关系很僵，司马措估计也不会把孩子让姚荺来养。

　　所以她得想个法子把姚荺除掉，这两个孩子就属于她，因此对两个孩子极是尽心尽力。

　　“陛下驾到。”

　　司马措从门里进来，宫女们赶紧行礼。

　　“四郎，你来看孩子吗？你瞧，这两个孩子可喜欢我了。”赤月逗着孩子笑。

　　两个孩子都咯咯地笑，尤其是虎目的婴儿笑得更大声。

　　司马措走近看，这几日两个婴儿的面皮也不打皱了，皮肤白白净净的，和他长得极像。

　　“四郎，你把这两个孩子给我抚养吧，让我做他们的母亲，这样他们就算是嫡子了。”

　　来到洛邑几年，赤月也了解了汉人的一些习俗，知道嫡子为尊，长子为大。

　　“赤月，这两个孩子不是你生的，你确定愿意抚养他们？能待他们像亲生孩子？”司马措倒没想到把孩子给赤月抚养，毕竟赤月不是孩子亲生母亲。

　　“我当然会了，这两个孩子这么可爱，我喜欢他们都来不及，四郎，你就给我抚养吧，我保证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漂漂亮亮的。”

　　司马措点点了头，以姚荺目前的情形，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孩子身上，她只想与司马御同生共死。

　　“四郎，你看两个孩子哪个更俊？”

　　“都俊。”

　　其实丹凤眼的孩子更俊，他的眼型好看，虎眼虽然威风霸道有气势，却不如丹凤眼形状好看，这个孩子将来绝对是镇守一方的大元帅。

　　司马措暗自担忧，这孩子如果弱一点，他的兄弟便可高枕无忧地坐天下，可他要是太强了，兄弟就会自相残杀。

　　“四郎，你给他俩想了名字没有？”

　　司马措抱起丹凤眼的婴儿，这孩子与他长得最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脸型，还是眼睛和下颌。“他就叫司马直吧。”

　　“司马直。”

　　这个名字是司马措当初为赤月所孕的孩子取的名字，赤月顿时眼圈发红。

　　“好，就叫司马直，我喜欢这个名字，好好听。”

　　司马措又抱起另外一个婴儿，他想了想，道：“算了，这个暂时不起。”

　　“为什么不起？两个孩子哪有只替一个起名的？”赤月不解。

　　“这两个孩子不合适一起长大呀！”司马措叹气。

　　“瞧你说的，他们是孪生兄弟当然要一起长大，难道你还想把他们分开不成？”赤月从他手里抱过婴儿，轻轻放在摇篮里，两个孩子都睡着了，白净的面庞上有淡淡的笑意。

　　“你不懂的。”

　　司马措一度成为司马御的傀儡，他自然不会让大晋未来的储君也有这种经历。

　　两个孩子都在皇室长大，虎目的婴儿只怕很容易就会成为司马御第二，给他的兄弟造成威胁。

　　“不理你了，成天瞎想些什么？”赤月的整个心思都在孩子上，这两个孩子弥补了她不能做母亲的缺憾。

　　司马措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甘露宫，他在宫墙下徘徊，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不知不觉中司马措来了朝颜殿，殿里几名宫女正在靠着火炉取暖，见到司马措来了赶紧侍立一旁。

　　姚荺躺在床榻上，面朝墙里，一动不动。

　　“她吃了没有？”司马措问道。

　　“没有。”宫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都出去。”

　　司马措坐在床榻上，这时姚荺依旧纹丝不动。“阿荺，只要你肯吃东西，朕便放了司马御。”

　　姚荺没吭声，但她却听到了。

　　“朕说话算数。”

　　姚荺这才转过身，司马措瞅着她的面容，才日姚荺的面庞上的肉就几乎全凹陷在骨头里，面若白纸，嘴唇干枯得褪皮，一副垂死之相。

　　司马措不禁心中难受，他居然把姚荺逼成这样了。

　　“你吃点东西，朕就放了司马御。”

　　姚荺神色痴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

　　“阿荺，你若答应就眨眨眼睛。”司马措柔声道。

　　果然姚荺眨了眼睛。

　　“好，朕这就命宫女送燕窝汤来。”

　　司马措扶着姚荺起身，给她披上衣裳，细心地喂她饮燕窝汤。她这几日没吃，胃里也受不了太硬的食物，只能饮些清淡的汤汤水水。

　　只是姚荺身子太弱了，稍坐一会就承受不了，人向一边倒去，司马措只得又扶着她躺下。

　　一时姚荺还说不出话，只是眼睁睁地瞧着司马措，眼中满是祈求。

　　“朕会放了他，不会食言，阿荺，你好好歇息一会。”

　　姚荺马上闭上眼睛，生怕不顺从司马措就会让他改变主意。

　　司马措坐在榻上，他内心十分矛盾，放走司马御实非所愿，他恨不得将司马御碎尸万段方能消心头之恨。“朕为阿荺付出这么多，也不知她能否体会到朕对她的用心？”

　　在这江山和姚荺之间，他拥有姚荺时，没有江山，现在他有了江山，却没了姚荺。

　　似乎江山与姚荺只能得其一。

　　这对司马御也是一样，他也只能得到其一。

　　“阿荺说，她与朕的缘分浅，与司马御缘分深，天意真是这样安排的吗？”

　　“她说我不如司马御爱她，在朕心里皇位最重要。那么，朕要重新选择一次，看天意究竟落在谁的肩上。”

　　司马御伸手抚向姚荺冰冷的面庞，一时间他被自己这个想法诱惑了，或者他也想知道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那对姚荺的爱是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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