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因这句话心乱的像受惊吓的小鹿,仅存的三分理智告诉自己,必须要赶紧回应点什么,磕磕巴巴道:“我……我……我会一直都在。”
“王妃,今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我会一直都在。”
……
回忆如潮水,席卷而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谢若却能清晰回想起那晚所发生的一切。
“皇后,那天朕有句话没跟你说。”
谢若抬起头看向段元洲,因为刚哭过一场,眼睛湿漉漉的。
“朕心里有你。”
眼眶忽涌上一阵湿意,谢若赶忙低下头去拭擦。
她知道,对于帝皇而言,这恐怕已经是最深情的告白了。
这深宫,忽然变得不那么空寂了。
她是陪他站在高处的人,高处注定不胜寒,他心里能有她就很好了。
【大变样的顾嫣】
傅家新买了个山头,专门用来种植水果。
后来因在那座山上无意发现有温泉,傅子晋便让人在山脚下建了座别院。历时两年,别院终于建好了。故而这年冬天,傅子晋便带着全家去别院泡温泉。
别院离晋城不算远,但坐马车也要两天的时间。
因别院是专门为温泉而建,考虑到孩子还小,最大的六岁,小的那两个才三岁。所以在建温泉水池的时候,顾晚和傅子晋特别设置了浅水池,以供孩子们玩耍。
孩子天生喜欢玩水,去到的第一天,就在温泉水池中玩的不亦乐乎。但顾晚怕泡太久孩子们会病倒,还是很残忍的强制让他们离开。
第二天,阳光明媚,顾晚和傅子晋觉得机会难得,便带着孩子们在乡下四处转,让他们早点看到生活的不容易。
傅慕宁还好,毕竟有六岁,也能听懂一些道理。但年幼的霍文彦和傅知愿可不懂,看到一切陌生的都觉得好玩,兴奋不已,见到什么都爱问个一二。
夫妻两的思想教育之行,最后变成了科普孩子们十万个为什么。
有一妇人自见到顾晚一行人后就一直幽幽看着他们。
被盯着久了,难免会被察觉。
顾晚望过去,一脸疑惑。这妇人,腰肥身壮,肤色黝黑,肉发暗黄,样貌甚是陌生,为何这样看着他们?难不成有什么困难?
还不等她上前问清楚,路的那头就有一年纪约五十多岁的老人拿着根棍子气呼呼跑过来。步伐灵活的,一点都不像是个老人。
老妇人一边跑一边嘶吼:“顾嫣,你这臭婆娘,不喂猪跑到这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那腰肥身壮皮肤黝黑的乡村妇人竟是顾嫣,顾晚诧异到微微张了张嘴。实在是很难将压你安这人跟以前那个身段婀娜楚楚动人的顾嫣联想起来。
顾嫣看到阮氏挥着棒子要打自己,也顾不上看顾晚他们了,撒腿就跑。
但……顾晚更诧异了,顾嫣身躯太过肥胖,竟然没跑过那老妇人。
阮氏挥动棍子就往顾嫣身上打,打到她连连认错才罢休。
“让你偷懒,让你偷懒,接下来一个月只给你猪油拌饭。”
顾嫣泪汪汪看着阮氏,心里怨愤,但却不敢开口埋怨。
猪油拌饭,猪油拌饭,她就是天天,月月,年年吃猪油拌饭,才落得如今身形。
看看顾晚,不过比自己大一两岁,身形样貌却跟二十岁似的,皮肤比破壳的鸡蛋还白嫩。
呜呜,她们明明是两姐妹,为何会差别这么大?
被阮氏拎着走,路过顾晚等人身边时,顾嫣再也忍不住,朝顾晚哭喊:“姐姐,姐姐……”
阮氏顿住了脚步,这才发现顾晚和傅子晋,心一慌,忙拖着顾嫣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来这干什么?”阮氏声音颤抖,她们在这的生活好不容易稳定些,他们是不是连这点活路都不给?
天真的知愿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恩怨,笑眯眯道:“我们是来这泡温泉的,山下那个最大的房子,是我们的哦。”
傅慕宁拧了拧眉,心道:傻妹妹,何止那个房子,整座山还有山下那百亩田地,都是我们家的。
知道他们不是冲着方家来的,阮氏松了口气,忙推着顾嫣赶紧离开。
顾嫣挣扎着,发出杀猪般的嘶喊。
“姐姐,帮帮我……”
“帮帮你?”顾晚冷笑,问:“如果我们现在的地位反过来,你会帮我吗?”
“我……”
顾嫣的会字还没说出口,顾晚就接着说道:“你不仅不会,甚至还会赶尽杀绝。别狡辩,你就是这样的人。”
上辈子,你就是这么干的。
“呜呜……”顾嫣呜呜哭泣,无力反驳顾晚,低声喊着姐姐。
但是喊有什么用,阮氏看到顾晚根本不理顾嫣,更放心了。顾嫣喊一句她就打一下。
“喊什么喊,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点数吗?”阮氏训斥。
“娘,别打了,我疼……”顾嫣哭着求饶。
“吃我家米,住我家房,我打你怎么了?”阮氏不依不饶,打顾嫣已成了她发泄心中怨气的一个途径。
“呜呜呜……”顾嫣只能一直哭,如今的她,要样貌没样貌,要能力没能力,离了方家如何能活。
刚来这的时候,她还幻想过也许有天母亲回来找自己。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早已绝望了。
【顾家】
算命先生觉得自己老了,没办法再继续摆摊算卦了。这些年在晋城了攒了不少银子,老家也置了几亩薄田,回去也能过点好日子的。
于是今年春天,雪化了,万物初醒,算命先生携一家老小回老家了——
方文柏怎么多没想到,在乡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后,会再次遇到那个给他算过命,说他命中只有一子的算命先生。
可真准啊,他都三十几了,果真只有方正这一子。
先生算命这么准,何不让他再给自己算一卦?算算方正这孩子能不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这么想,方文柏便拦住了过路的算命先生。
“先生可还自己的在下?”方文柏虽然落魄,但举止还是彬彬有礼。
算命先生想,自己不过是路过,全家在这树下歇一歇喝口水,怎么就有人过来搭话了。他算卦三十多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
见对方没认出自己,方文柏尴尬摸了摸自己苍老的脸,仍和颜悦色说道:“先生曾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中只有一子,现在看来,真应了先生所说。”
算命先生眼皮直跳,想起当年自己曾收了别人钱,欺骗驸马他这生只有一子。后来驸马纳妾,妾氏生下一个儿子。再后来,公主休夫,驸马带着妾氏和儿子离开晋城,从此不知去处。
这么多年都碰过,怎么在这撞上了?
算命先生自然是装死到底,摇头笑道:“老朽看过那么多卦,不记得了。”
方文柏有点不悦,他断言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怎么可以不记得。
“莫非先生断言命中只有一子的人不少?”
算命先生笑容僵住了,转过头催促老婆孩子上马车,决定早些离开。
方文柏拦住他,冷冷问:“莫非先生看我如今落魄了,不屑给我算一卦?”
方文柏本就生性多疑,落魄后更是敏感,别人一个眼神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看不起自己。别人坐在一起聊天,都会怀疑别人是不是在议论自己。算命先生如此怠慢他,他马上钻牛角尖了。
算命先生暗暗叫苦,很想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非得停下在这歇息。
朝方文柏重重弯腰行了一礼,算命先生赔罪道:“对不追了,老朽年纪大了,真不记得了。”
方文柏恶狠狠看着他,见他目光真挚,似乎不像撒谎,才狠狠甩开算命先生的手,说了个滚——
顾嫣昨晚饭的时候,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做什么多心不在焉。
切菜伤了手,洗米差点把米给倒了,终于到了烧火炒菜,愣是把一锅菜烧成了黑粑粑。
阮氏打牌回来,看到半生熟的米饭,黑漆漆的菜,抄起木棍就要打顾嫣。
顾嫣忙跑进房间把门反锁起来,白着张脸坐在床边,怕到两手直发抖。
方文柏在大树下拦住算命先生那一幕被顾嫣偶然遇见,她觉得算命先生一定是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方文柏了。
怎么办,方文柏要是知道当年算命先生是被她收买,才说他命中只有一子的话,会不会打死自己?
想到打,顾嫣就局的浑身痛。
方文柏一定会打死自己的,就是因为纳了自己,生了正儿,公主最终才会与他和离的。
从云端跌入地狱,顾嫣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感受。如果有人害她如此,只怕杀了对方都不够解恨。
方文柏一定会杀了自己的,顾嫣越想越肯定。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阮氏在屋外拍了半天门,顾嫣都没来开门,手都拍痛了。
“这个贱人,胆子竟然大起来了?今晚别出来吃饭。”阮氏心不甘情不愿放弃揍她一顿的念头,转身去厨房重新煮了两个鸡蛋、一撮野菜。
顾嫣从房间出来,儿子正坐在屋檐下看出,看到她,眼神有点不耐烦。
顾嫣来到厨房,阮氏见她终于滚出来了,随手就把手里的木柴棍甩过去:“你这个贱人……”
话还没说完,顾嫣就跟疯了般,揪住阮氏头发,把她整个头往烧着火的灶头里推,阮氏发尾着了火,吓的她大喊救命。
方文捧着书跑进来,忙扯开发疯的母亲,阮氏已得到自由就去找水缸,整个头都埋了进去,才把火灭了,但是头发已经被烧毁了。
女人的头发就是生命,阮氏狠狠瞪着顾嫣,一副药把她弄死的样子。
谁知顾嫣比她更狠,抄起切菜的那把刀,阮氏吓坏了,拔腿就跑。
方正也吓到了,他觉得母亲疯了,哆哆嗦嗦不断后退,一出到厨房外,也撒腿就跑。
顾嫣一不做二不休,把灶头烧着的柴火抽了出来,扔向柴火堆,很快火势就变得很大……
方文柏回来后,发现家烧毁了,母亲坐在地上痛哭,儿子整个人也傻了,呆呆看着被烧毁的家。
而顾嫣呢,则不见了。
方正看到他,眼红了,道:“爹,娘疯了。”
疯了?方文柏想笑,却笑不出来——
顾嫣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能从乡下走回晋城的这一天。
这一路,她乞讨,露宿荒野,走破了一双鞋,用了一个月时间,终于回到了晋城,看到了熟悉的家。
在顾府门口,顾嫣再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门房听到有人一直蹲在顾府门口哭,半天了也不走,便开门驱赶。
“丁……丁大哥……是我……二小姐。”顾嫣畏畏缩缩,这些年的卑微生活让她变得胆小如鼠,见人就讨好巴结,再无当年的嚣张跋扈。
“二小姐?”门房一脸不敢相信,二小姐怎么变成这番模样?与粗鄙的妇人无异。但看眉目,确实看得出来是顾嫣。
门房不敢敢人,便让她进来。
顾府内,魏氏正在讨好巴结媒婆带来的一个夫人。
顾安都这个年纪了,婚事还没着落。一开始魏氏还想挑个好的,到后来对未来儿媳的要求是样貌人品好就行,门第部门地的无所谓了,再到现在,只要是个黄花大闺女就行,丑不丑的没所谓了。
前些日子,她咬咬牙卖了直簪子换了些银两,找了个能说山道的媒婆,终于让顾安的婚事有些眉目。
但对方的母亲说,要先来顾府看看。
魏氏觉得屈辱,向来说亲,都是男方去女方家里瞧的,哪有女方来男方的,但想到如今这形势,也只得答应了。
夫人看着诺大的顾府,心里还是满意的。这么大,肯定可以让他们一家搬过来住。到时候再花点钱修葺一下,想必住的也会舒服。
魏氏看到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暗暗高兴,觉得这次肯定行了。
就在这时候,门房带着一灰头灰脑,浑身脏兮兮的粗鄙妇人进来了。
那人一见到魏氏就哭着喊娘。
魏氏大骇,这人是谁?为什么喊她娘?但眼下她也眉心去了解,满脑子都是这门到手的婚事可别飞了。
妇人看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喊魏氏娘,一脸嫌弃。
顾嫣见魏氏毫无反应,以为她认不出自己,便又道:“娘,我是嫣儿啊!”
“嫣儿?”魏氏差点晕了过去,她的嫣儿怎么变得这么丑?
夫人人听到她这么说,也想到了她是谁,冷笑道:“顾嫣?”
顾嫣哪管她话里的嘲讽,忙点头:“对对对,我是顾嫣,顾家二小姐。”
夫人冷哼一声,起身就走。媒婆怎么喊也喊不住。
到手的媒人费没了,这几天都白跑了,媒人也火大,指着顾嫣对魏氏道:“你们家若是有个这样的疯小姐,只怕你儿子这辈子注定要做寡汉。”
说完,也气呼呼走了。
魏氏忙追了出去,扯住媒婆的手道:“别走啊,别走啊……她已经嫁人了,不在家里的。”
媒婆甩开魏氏的手,道:“那就等她不在家再说。”
魏氏大哭,转身看着胖的跟球一样,又脏又老的女儿,哀嚎:“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顾嫣怕她再赶自己走,猛朝魏氏可磕头,哀求道:“娘,你给我一口饭吃就行,求求你别赶我走。”
手心手背都是肉,魏氏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顾景山这个不靠谱的,自丰湖书院卖了后,带着银两走了,再无踪迹。如今这个家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她真的是不知该怎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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