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疫病
完了，裴青娥如是想着, 她嘴唇不住得发抖, 感觉身上的力气在瞬间被人抽走，手脚一并发麻。
任凭她平时如何口灿莲花, 胡诌海吹，在太后面前全没有用了。
太后又问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诗你真是无意中抄写的？”
如果现在手里有把刀，
裴青娥现在就想死。
没办法再经过大脑思考, 她只能凭借本能去否认。
“是, 是的。”
“家父与苏学士同年科考, 家父名落孙山, 但苏学士金旁提名, 苏学士是家父仰慕之人，尤其这首水调歌头, 家父尤其喜爱。六月初九是家父生辰，他远在姑苏，我没法陪伴他左右，只能写这首词聊表心迹。”
“可这字迹不是你的字迹。”
“是家父字迹, 妾身小时候常模仿家父写字，习惯了。”
“那水仙观呢？”
裴青娥咽了咽唾沫, 接着道：“陛下曾带妾身去过观里，那儿的鲜花云片糕很好吃，那日妾身与公主偷溜出宫，妾身就派宫女去买了。后来公主还吃许多。”
即便之前的谎言再有破绽, 裴青娥还是决定坚持到底。
毕竟太后这样问，就证明她并没有什么实在证据。
太后给了个眼神于杨尚宫，杨尚宫从袖中抽出一个文册，打开来翻查一遍，对太后点了点头。
太后拢拢薄被，道：“你起来吧。”
裴青娥松了口气，起身来乖乖站在一旁，太后瞄了她一眼，道：“你回去后告诉陛下，本宫无事，但需修养几日，他不必来请安问候了，至于丞相，”
她顿了顿，语气轻颤，不可捉摸，“请他，相机而行。”
裴青娥明白，这是丢卒保车了。
她带着太后的话回去复命，到了勤政殿时，秦王已不在，鼎炉也撤了，独留宋祯一人，高高在上。
他坐在圈椅礼撑着额头，不抬眼只问话，“太后说什么”
“太后说，”裴青娥舔了舔嘴巴，“请陛下相机而行。”
宋祯顿了顿，站起身来，抬抬手，顾公公弯着腰过来，宋祯道：“让翟雄和方若君大胆收网吧。”
顾公公得令，皇帝的命令一层一层传下去。
之后几天，裴青娥听到消息，殿前司和城防巡营在丞相府的花园地窖中，搜出白银金锭等上百万两，查处宅院十余座，另假借探病名义往外运送金器古玩字画等两百余件，来往书信若干，牵扯出党羽数名，几乎涵盖半个朝廷。
三案并罚，丁慎革职男丁流放三千里，其家人充掖庭为奴，其他党羽皆按照律法各有责罚。满朝震动，太后始终未出面，一直闭门养病。
正在闹时，忽传来消息，丁慎暴死在去崖州的路上。
裴青娥正在勤政殿给宋祯磨墨，她小心去看皇帝的神色，他却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了其他话。
众人退去，宋祯握拳咳嗽起来，裴青娥端来茶水，“陛下润润嗓子吧，您已经熬了好几日了。”
宋祯搁下笔，抿了一口茶水，见裴青娥欲言又止，他道：“青娥，你有话要问朕？”
此时，宋祯正在练字，写的是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接下来是“知我者谓我心忧”，裴青娥秀眉微皱，她道：“没，妾身没有什么想问的。”
宋祯眼神落在裴青娥低垂的睫毛上，想伸手摸摸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又咳嗽起来，胸腔震响，额角阵阵发紧，他眼前一花，赶紧扶住桌角。
裴青娥惊呼：“陛下，您先休息一会儿。”
宋祯摆摆手，这时顾公公领着宋祁进来，他快步进屋，急声道：“皇兄，快随我去看看芸儿吧，她病着又不肯吃又不肯睡的。”
裴青娥刚要说陛下也身子不适，手却被宋祯暗中握着，他哑声道：“好，朕去看看她。”
软轿行到了飘香殿，裴青娥跟着宋祯等人，走到内室外。
宋祯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嘱咐裴青娥道：“芸儿怕不是普通受凉，你别进来了，省得回去跟朕抱怨头疼。”
裴青娥怔了怔，笑意到嘴边，变成苦笑。
但她还是听话，就在外面乖乖等着，宋祯和宋祁进到内室。
宋芸自那次晕倒时候，就一直卧床不起，茶饭不思，到今天人瘦的眼睛都凹进去了。
宋祁看到心疼，想上手把人扶起来，一个宫女在旁提醒，“世子，公主生病了，别将病气过给您了。”
宫女本是好心，可宋祁却生气了，他冷冷道：“我的妹妹，还见外不成，要过就过给我。”
说着他聊起衣袍，坐在床边，将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芸儿，哥哥们来看你了。”
宋芸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宋祯。
一瞬间，她的眼睛红了，忍不住抽搭起来，宋祁见她纤弱的样子，心疼地不行，叹口气道：“芸儿，你得吃饭吃药啊，不然怎么能好呢，不好以后还怎么选好夫婿呢。”
他本是开玩笑，哪知宋芸反应极大，她快抽了两口气，眼泪留了下来，宋祯上前想握住她的手。
哪知道，在即将要碰到宋芸的时候，她别过头去，手也卷在袖子里。
宋祯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僵在那儿。
宋祁道：“芸儿，皇兄国事繁忙，好容易找时间来看你的，你可知道皇兄为了丞相的事废了多少精神。”
“丞，丞相…”宋芸眸子微动。
宋祁道：“是啊，如今丞相倒台了，皇兄亲政指日可待了。”
宋芸目光扫过宋祯，宋祯冲他和蔼笑了，道：“日后，皇兄再给你选个好夫婿，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朕的妹妹。”
裴青娥在外间，听到这儿，内里忽然安静了，宋芸似乎顿了良久，才冷冷道:“把我当棋子，当筹码的人，不就是皇兄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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