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不理她的挑衅，只淡淡道：“臣不过为了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太后不住冷笑，淬了一口，“放屁！”

    太后难得爆粗口，在众人的印象中，她几乎是女子的典范，容貌绝伦，心智过人，永远从容镇定。

    纵然嫁进王府时她只是个侧妃，也能运筹帷幄，走上巅峰之位。

    失态对于太后来说，一生屈指可数，且都深深的放在她心底，绝不能被人窥探到。

    一次是她被人下毒，失了生育能力，先帝几乎要厌恶她，只求找不到机会废了她时，宸妃主动握住她的手，她道，我愿为娘娘您生个孩子，永保中宫稳固。

    太后能感觉到那比她小了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心里眼底那份灼热，她匆匆抽回手。

    此为一。

    一次是高云国使臣要借战败威逼宸妃和亲，她着急找先帝商量对策，她列出了好几个身家相貌都很好的世家女，供先帝参考，先帝看过之后却道，要选另外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但宸妃必须死。

    太后顿觉通体遍寒，万没想到这样的话，是从一个标榜宠爱宸妃至深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此为二。

    而先帝接下来的话，更让她胆战心惊，先帝道：“宸妃辛苦，肯将太子送于你抚养，中宫有后，堵住了那些大臣的悠悠之口，朕的江山也有了继承人。可是…”

    他顿了顿，道：“你与她的关系，让朕觉得恶心。”

    太后大惊，仓惶否认，先帝扬扬手，打住她的辩驳，指了指榻边一壶酒，道：“去，带着这杯酒去承欢殿，让朕看看，你心向着谁。也让朕看看，当年那个杀伐决断的王府侧妃还在否。”

    太后拿着那壶酒，手不住的颤抖。

    一转眼，她已经到了承欢殿，宸妃跪在地上，将一杯鸩酒仰头饮下，甘之如饴。

    她道：“为了娘娘去死，妾身愿意。”

    太后揉揉眉心，回过神来，对宋祯道：“皇帝似乎还欠了一条，弑母夺子吧。”

    宋祯眉间紧拎，成了一个川字，秦王道：“此事，并未有确实证...”

    他还未说完，太后一声断喝，“本宫没跟你说话，本宫只问你！”

    她手指着宋祯，声音居然发抖，“本宫的确做了很多事，回首过往，本宫并不后悔，而对于你，”

    她道:“对于皇帝，我扪心自问，从未亏待过你。”

    他怕还是不知道，他最喜欢的那件碧水天青袍，是自己做的。

    彼时太后把衣服交给宸妃，宸妃问她为何不亲自送给太子。

    太后叹了口气，道：“他嫌我严厉，你代我送去吧。送出去，可千万别提我，不然那孩子就不爱穿了。”

    如今，那个别扭软弱的，总畏惧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是吗？”

    宋祯目光冷冷，一挥衣袖，“母后还是去问问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吧。”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终于感觉到心里有块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剜了一刀。

    很久没有感觉过疼的太后，跌坐在椅子上，保持着优雅正坐，心却如刀割。

    在宫门即将紧闭的时候，她突然道：“皇帝，我再提醒你一句，算事尽了你我母子情分。”

    宋祯连头懒得回，并不打算听她说完，但听到一句话从门缝中挣扎出来。

    “你且得小心些裴青娥！”

    宋祯和秦王皆是一愣，二人同时回过头来。

    太后道：“她派身边的燕雪四处打听宫廷秘闻，不知是何居心，图谋什么。”

    秦王看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手中汗湿一分。

    只听太后道：“我猜，她是否是福王的人。”

    心情如离箭之弦，忽上忽下，好在太后并未抓住实实在在的把柄，秦王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侧目，宋祯脸上阴晴难辨，他听了一会儿，拱手行礼，“多谢母后教诲，儿臣谨记在心。”

    宫门紧紧关上，关住一个女人叱诧风云的半生。

    台阶之下，范蒲等重臣已经等候多时。

    宋祯走到众人之前，回头看会宁宫上层层密布的乌云，天光正奋力从其中挤出一丝热来。

    他确实早就得到消息，太后为快速解决疫病，将部分病重的宫人关押起来，任其生死，太、祖教诲，治国治家需得有仁义慈悲之心，太后此举一旦事发，御史文官绕不过这节。

    问题是，就要等事发才行。

    可惜了。

    那些人确实是无辜的。

    宋祯目光定定，深吸一口气，下旨道：“太后不仁，还朝与朕。从今天起，禁闭会宁宫，没有朕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出入。”

    范蒲等人也深吸一口气，天光登时大亮，乌云顿散。

    众臣跪在地上，高呼万岁，声浪如山海，传遍九州。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暂时退场，故事最后还有她的高光时刻。

    今日还是两更，后面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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