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发现宁野的脸色越来越冷了。

　　宁野脱下大衣递给程阮阮。程阮阮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是顺手接了过来。

　　他回过头，一边伸手挽袖口，一边慢声慢气地说：“本来今天不想动手的。”

　　肖候是知道宁野的实力的。当年宁野突然说自己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他找了几个他手下最厉害的人准备把宁野废了，结果不仅没有打赢对方，还让对方冲进来差点把他废了。

　　原本还嚣张的他这时候突然有些慌，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今天我他妈就是死，也要跟你死一起。”

　　“是吗？”宁野冷笑了一声。

　　他回头对程阮阮道：“阮阮，后面一点。”

　　程阮阮本来还想着关键时刻搭把手的，听了他的话，尽管不想承认，还是觉得自己在会碍了他的手，依依不舍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抱着大衣看着对面。

　　宁野穿着浅色衬衣，黑色的长裤搭配黑色皮鞋，想得一双腿格外的长。

　　这种装扮打架，程阮阮只在动画片和某些电影里见过，帅到惨绝人寰。出于对宁野的信任，她默默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

　　对方一共七个人，宁野一个人。

　　程阮阮就是在这一天，见识到了宁野的厉害。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拳头下长大的人。他的拳头，膝盖，脚踢……程阮阮觉得，等以后有时间，她得让他教教他。

　　“他哪只手碰的你？”宁野回头问程阮阮时，程阮阮正在研究如何拍能更加体现现场的帅。她随口道：“两只手。”

　　那边立刻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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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进来时，那七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哭着求饶。程阮阮举着手机还处在惊讶中。宁野跟警察说了句话，回头，看到举着手机的她，露出个稍显无奈的笑。

　　他走过来，说：“走吧。”

　　程阮阮何时这样过。她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宁野的脑残粉，一阵羞涩，赶紧收了手机。

　　她将大衣还给宁野。

　　宁野接过大衣顺势披在她身上，一手环住她的肩膀。

　　那边的警察道：“去跟我们录个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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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完口供出来，程阮阮还沉浸在刚才的打戏中，小脸激动的有些潮红。

　　她跟在宁野身边，脚步不觉轻快，嘴上问：“你跟肖候是什么关系？”

　　宁野看她一眼，正要开口，却看到程阮阮对面走来两个人。

　　一个是戴着眼镜的许小钱，一个是鼻青脸肿的王午。

　　跟他的眼神对上，王午一脸不自然偏开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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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哥，对不起。”露天烧烤店，烟火熏天，王午哭的鼻涕眼泪糊在一起。

　　宁野脸上看不出情绪：“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这么做只是为自己解决后顾之忧。”

　　听到这话，王午哭的更大声：“野哥，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讲的。”

　　程阮阮上次看到大男人哭也是王午，不过这一次王午哭的比上次还要惨烈。

　　感觉周围好几道目光看过来，程阮阮拿膝盖轻轻撞了撞宁野。

　　宁野一手按住她的膝盖，半晌，终于问王午：“肖候给你多少钱？”

　　王午眼泪哗啦啦流，一边说：“刚开始他还会按照合同给我钱，但时间一久，他就跟以前一样，每次只给我一点。我不干，他就威胁我。”

　　“蠢！”宁野冷声道。

　　王午闻言，涨红了脸，拼命擦眼泪。

　　程阮阮想说大庭广众还是得给对方点面子，准备再撞一下宁野，却听对方说：“行了，哭有什么用？”

　　王午一对眼睛肿的跟灯泡似的，流起泪来别说多可怜。他边哭边拼命道：“我知道错了。野哥，可是我也不能一直指望你啊！”

　　宁野冷哼了一声：“当年你让我把你带出来时怎么说的？”

　　王午脸皱在一起，踯躅不言。

　　程阮阮不知道他们当年的事情，不好发表意见，忙看了眼对面一直沉默的许小钱。

　　许小钱本来看着这边，注意到她的眼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错开了视线。

　　这个鸡贼的男人！程阮阮心中骂骂咧咧。

　　气氛陷入沉默中去。

　　一直到烤串店的老板上了一把羊肉串，宁野才重新开口，却是对程阮阮说的：“不准吃。”

　　程阮阮手都伸过去了，抬头就抗议：“关我什么事情？”

　　宁野压低了声音：“忘记昨天的事情了？”

　　昨天她刚积食去了医院。

　　可是，她现在已经好了！她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老板已经端上来一碗粥和一袋用热水热过的牛奶：“这放哪里？”

　　程阮阮：“……”

　　谁他妈去烤串店吃粥喝牛奶！

　　她气死，可惜宁野已经回头对对面道：“吃吧。”

　　一句话，对面两个人乖乖拿起串吃起来。

　　程阮阮看看自己面前的粥，又看看对面乖乖吃串的两个人，忽然觉得，他们三个人像是宁野带出来的三个小朋友！

　　不对，这是□□！是压制。她要推翻！她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向很多，但这时候宁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是对王午说的：“我说过让你不要担心，你怕欠我的，好好活着，一辈子这么长，还怕不够时间还？”

　　王午拿着手的串一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意外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出声。

　　程阮阮看看宁野，再看看王午，又看看许小钱。许小钱冲她眨了眨眼睛。她意识到，事情应该是过去了。

　　还是这四只眼的鸡贼！程阮阮想着，趁着宁野注意力不在这边，偷偷伸手去摸串，结果手刚出去就被宁野拿竹签敲了下手。

　　不疼，但侮辱性极强，特别是对面的许小钱偷偷发出了一声笑声。

　　程阮阮：“……”

　　王午沉默着哭了半天。

　　半天后，他突然抬起头对程阮阮道：“嫂子，对不起。”

　　程阮阮因为被宁野敲了手，这会儿正盯着自己面前的粥生闷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她说话。

　　“跟你说话。”宁野提醒了她一句。

　　她茫然回头：“啊，你叫我啊？”

　　王午举起一杯啤酒，说：“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是傻逼。这杯酒我喝了，给你赔罪。”

　　程阮阮不记小仇，看着他将酒杯里的酒一干二净，才想起他是说他在拳馆休息室说的那些话。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只有一杯奶。

　　瞪了宁野一眼，她拿起那杯奶，说：“没事，那种话我不会放心上的。”

　　说完，一脸豪气云天喝了一口奶。

　　杯子刚放下，一边的许小钱也举起酒杯道：“嫂子对不起。”

　　程阮阮一直在跟宁野较劲，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喊的是嫂子。

　　她瞥了眼宁野。宁野吃着串，一脸的淡定。

　　她向来是混得开的人，虽然心里因为这句称谓有些不自然，面子上还是豪爽的：“你道什么歉？”

　　许小钱：“我以前总觉得像你这种人，特别矜贵，惹不起。现在我才知道，嫂子你这人很可爱。”

　　宁野丢过来一记眼杀，他立刻改口：“不是，是很好相处。以前我有眼无珠，对嫂子态度不好，我自罚三杯。”

　　说着，他一连喝了三杯。

　　程阮阮被人误会长大的，许小钱对她的误会都是小巫见大巫。

　　她举着牛奶杯：“没事。再说你也没感觉错，我可矜贵着，你最好是少惹我，也别欺负王莎，不然我给你沉在南城湖里去！”

　　许小钱听到王莎，一口酒喷出来，脸都红了。

　　程阮阮见状，噗嗤笑出声来。宁野在一边也轻笑了一声。

　　这时候王午又道：“这我也该道歉，我以前也有这样的偏见！今天我才知道，我野哥为什么会喜欢嫂子你了。”

　　“为什么？”程阮阮可好奇这个问题了。

　　王午：“因为嫂子你是我跟我野哥，是整个棚户区，不会遇到的那种简单纯粹的人。”

　　程阮阮最喜欢人家夸她了。她双眼发光看向宁野。

　　宁野被她看的不自然，伸手敲了下她的头：“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趁热把粥喝了。”

　　王午叫着：“野哥害羞了。你看他耳朵，脖子，全红了！”

　　程阮阮一看，还真是，平日蜜色的皮肤泛出可疑的红。

　　原来这是害羞的表现啊。

　　她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他：“诶诶诶，啧啧啧，我以为多厉害呢，原来还知道害羞啊！”

　　王午跟许小钱听了她的话，直接哈哈哈笑的捶桌子。

　　宁野瞪了对面一眼，然后伸手捏住程阮阮指过去的手指：“吃东西。”

　　程阮阮难得从他语气里听出一点祈求，哈哈笑了一阵，暂时放过了他。

　　烟雾弥漫，烧烤铺的老板又吆喝着送来一把串。

　　对面的两个人很快就喝的醉醺醺了。

　　他们开始向程阮阮讲他们跟宁野的故事。

　　讲他们在拳馆的拼搏，讲肖候对他们的苛刻。讲拳馆如何在快要倒闭的情况下，被宁野的几场拳赢来生意。讲宁野的退出，肖候对他痛下杀手。他彻底跟肖候决裂。以及知道他要走时，他们过来，求他带走他们。

　　那时候，他们发下誓：“野哥，跟你走了，不管你把我们当什么，以后我们永远把你当亲哥。”

　　他们又讲起他们如何入职人龙，服务的那些客户。宁野的臭脸排行第一名。以及各种生活中的窘迫。

　　讲到不开心的地方就笑骂一声，讲到轻松的地方就痛快大笑……

　　烧烤的烟雾沿街飘来，不远处还有未化干的雪。

　　这是程阮阮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吃烤串。她看着对面哈哈笑红了脸的人，再看着旁边始终浅笑的人，再看看周围喧嚣的人……街边的几盏灯火，烤串的哔啵声在耳边响着，抬头甚至还能看到几颗星子在微微闪烁。

　　她跟着对面的人笑着。她想，这该是宁野的世界，充满了她不曾见识的烟火气。仿佛知道她的想法，又或许是旁边的男人也终于喝醉了。他在这时突然俯身过来，在她耳边道：“程阮阮，我世界所有好的东西，就在眼前，全介绍给你了。”

　　程阮阮看着对面笑着搂在一起的两个大男人，不知为何，眼眶突然微微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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