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也转过头去。

　　他却意外撞见了不远处宋榕檀正看向他这边的目光。

　　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淮。

　　台上的抽奖正在进行着，所有人的眼神全部聚焦在主持人身上。

　　众人翘首以待的奖品是一辆新发售的跑车，价格即使对于宋榕檀这种富家少爷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除了跑车之外，还有万元现金，手机电脑，高端外设……几乎能囊括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好。

　　然而宋榕檀，却完全没有要注意台上的意思。

　　所有的视线全部流向台中央最明亮的地方，只有他的视线逆流而来。

　　方淮一个人站在灯火阑珊的地方，隔着泱泱人群和他对望。

　　宋榕檀先前跟他说，希望能做他的最后一个，方淮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慌张。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样的期望——他并不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所以他踌躇、犹疑、一拖再拖。

　　他想着，或许什么时候宋榕檀就放弃了也说不定。

　　但回应他的，一直是坚定地跟在他身后的脚步。

　　方淮有多少次把他扔在原地，就有多少次回头依然能撞见他的目光。

　　或许是在原地乖乖等着，或许是自己循着方向向他追来。

　　不是没有人向方淮表露出过追求的态度，他们像是拿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锤子、又或者是凿冰机器，敲击着筑在方淮身边的厚厚冰层，只是惹得他心烦，冰层上的缝隙也像是随时都要垮塌，把他整个人压在下面一样，威胁着他的一切。

　　但宋榕檀却整个人抱了上来。

　　暖烘烘的。

　　肌肤贴上冰层，鲜活的、流动着的血液带走最外面冰层的寒冷，又带来新的热度。

　　宋榕檀趴在冰层上，有点傻，这又像认准了、扎根了一般坚定。

　　方淮听见了最内层冰块松动的声音。

　　如果他不会变……

　　只要他不会变。

　　方淮张了张嘴，下意识抬手想要拉住隔着他很远的金发青年。

　　他手上的动作被淹没在人群中，宋榕檀却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忽然抬起脚步朝他走过来。

　　“……怎么不看抽奖？”方淮问。

　　“啊？”宋榕檀懵了一下，“在抽什么呢？”

　　他甚至完全没有听到官博小姐姐刚才的介绍。

　　“跑车。”方淮道。

　　“我我又没有驾照……抽什么跑车？”宋榕檀扁了扁嘴道。

　　方淮顿了一下，忽然有些想笑。

　　他原本以为宋榕檀会借此机会说出一些……助攻的话。

　　方淮抿了抿唇，掩住自己的神情。

　　这个人是飘了吗？还没有拿到成绩就开始不好好努力了……？

　　“淮哥。”宋榕檀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等我说什么话。”

　　“没有。”方淮否认。

　　“是你一直不让我说的。”宋榕檀道，“你希望我听话，还是不听话？”

　　方淮忽然有一瞬的慌乱。

　　台上官博小姐姐的声音已经激动起来：“恭喜一等奖的中奖人！接下来让我们揭晓最终大奖的归属——会是谁呢？”

　　“说实话我也很想要这个奖——虽然咱们普通打工人可能抽到了跑车也养不起。”官博小姐姐笑了一下，“但是能摸一摸总是好的。”

　　“梦想总是要有的！”台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宋榕檀忽然伸手拉住了方淮的手腕。

　　会场的角落有一个屏风，在热闹中圈出了一小片隔绝灯光和视线的地方。

　　“要抽奖了，你干什么？”方淮心跳凌乱起来，他开口问。

　　“找安静一点的地方。”宋榕檀忽然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领奖。”

　　“什么……”方淮只觉得心脏的供血有些不稳，脑海里一会儿混沌茫然，一会儿又延伸出过分的想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没有人发现会场里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宋榕檀绕进屏风之后，抬手又把它拉开了一些，几乎把角落整个圈了起来。

　　这是一个似乎密闭、却又完全露天的空间。

　　方淮下意识向后靠在了屏风之上，却又不敢用力，怕它突然倒下，把一切未可知的事情裸露在外。

　　“淮哥，我问你一件事。”宋榕檀道。

　　“还是我刚刚的问题……我换一个说法。可以吗？”

　　“……你问。”方淮喉结微动，消耗着自己最后的冷静，开口。

　　他知道自己允许了什么。

　　屏风之外激昂的音乐和官博小姐姐的声音字字不落地送进了屏风后。

　　“最终大奖的抽取——现在开始！随机摇号器开始滚动！”

　　“我！！”

　　“It's mine！！”

　　“啊——”

　　来自全球各国的语言大杂烩般地融在了一起，声嘶力竭地说着自己对奖品的渴望。

　　“淮哥。”宋榕檀叫了他一声。

　　他声音有些低，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方淮唇瓣微动：“……说。”

　　“你能跟我说说，你到底喜欢乖的、还是不乖的吗？”宋榕檀问。

　　“有什么区别？”方淮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轻轻张开嘴唇，没有再闭上。

　　宋榕檀又靠进了一寸：“乖的，是我现在问你……我能亲你吗？”

　　萦绕在方淮鼻间的青桔味道更加浓烈，还混合着一些极淡的果酒味道。

　　那些气息被他毫无防备地吞入腹中，有些醺然的甜腻。

　　方淮缓缓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如果我说不行呢？”

　　“好吧，看来淮哥不喜欢乖的。”宋榕檀抿了抿唇。

　　“那不乖的——”

　　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俯身。

　　因为呼吸而没有来得及闭合的唇部，成了轻易就能被攻破的虚掩的门。

　　青桔果酒的味道撞进方淮口中，毫无阻隔地直接贴上了他的舌尖。

　　“特等奖的中奖人是——”

　　“017号！方淮！！”

　　方淮瞳孔骤然紧缩。

　　“是方教练！！让我们一起恭喜他！”官博小姐姐的声音里洋溢着兴奋，“我连我都羡慕嫉妒恨了，方教练今天可真是赚大了！”

　　“方教练——？方教练在哪里？快上来领你的大奖啊。”

　　全场的灯光都暗下来，只有一盏追光在人群中不停的搜寻。

　　“……唔！”方淮忽然挣扎起来。

　　忽然，两人身边忽然亮起微光——所到之处几乎纤毫毕现的追光灯落在了屏风背后。

　　官博小姐姐疑惑：“诶这里有个人……是方教练吗？”

　　方淮呼吸一滞。

　　回应他的，却是腰间更加紧扣的手臂。

　　“淮哥……”宋榕檀微微抽离，声音含混地自两人唇齿间溢出，“别动。”

　　方淮猛地偏过头阻止了他的再度靠近。

　　他像是从窒息中缓过来，大口地喘着气，宋榕檀的手按上他的后脑，让他低头靠上了自己的颈窝。

　　“……放手。”方淮开口，却是呼吸凌乱。

　　宋榕檀的侧脸在方淮的发间蹭了蹭，像是喰足的兽类舔舐皮毛，又或是交融之后和爱侣耳鬓厮磨的温存。

　　“现在灯只照到一个人影。”他轻声说。

　　“如果你现在动了，他们就知道这里有两个人了。”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有两个人，刚刚躲着所有人……抱在一起。”

　　宋榕檀忽然贴在方淮耳边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淮哥……我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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