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作,有的则现场挥笔题上一两幅字大家互相品鉴。
有人认出了苏煜是仿写一千年前的五谷散人仿得十分相像的那个年轻人,感兴趣的也便上前攀谈交流,还希望苏煜能现场写一副来大家观摩一下。
苏煜失魂落魄的,但碍于教养也礼貌地接了笔写了一幅出来。
众人围拢过来,见他写的是: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字体飘逸潇洒,看着很是好看,但却也隐隐有些缭乱之势。
旁边一位很喜欢五谷散人书作的眼镜男摩挲着下巴品摩苏煜的字评价道:“老练有余,豁达不足。我很喜欢五谷散人的那幅《春日行》,据说是他年少时在道馆修行的时候所书,那字体端正不失风骨,跳脱间尽显少年人真忱本性。小苏你的这个就还是稍微差了些意味......”
苏煜压根连这人的话都没听清楚,满脑子里都想着以前在浔王府跟着先生读这篇《蓼莪》的时候自己心里头浮现出来的感受。
这首诗的作者抱恨自己不能终养父母,而他却连父母在何方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父亲是谁,却又不便相认也不能相认,他对父母亲的思念和全部想象,到死都没有人知晓。
就在这时先前那位女士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哪里不好?哪里不足?哪里差了些意味?你会不会看?不会看不要信口胡说,我觉得他写得很好......很好!”
她开始那四连问的语气很冲,不像质问倒像是要跟人掐架。
那个点评苏煜书法的眼镜男刚要准备反驳,一转头却看见那位出声的女士通红了眼眶,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语声都在颤抖,第二个“很好”说出口时更是已经泪水涟涟。
眼镜男傻了眼,自觉不对劲儿忙闪到了一旁。
苏煜低垂着头,有水滴从他脸上滴落,打在那幅有“父”和“母”的字上。
旁边的女士呜咽出声。
苏煜再也忍不住,抬头看去。
那女士迅速擦掉眼睛里的泪水仔仔细细打量他,看了好一会儿她慢慢伸出手,颤抖着摸向苏煜的脸庞,泪眼婆娑中喃喃自语,分不清是在问苏煜还是问自己或者是问苍冥。
“是你吗?是你吧?是我的孩子吗?没错吧?这次一定没弄错对吗?”
苏煜不知该不该回应又如何回应。
他对“母亲”这两个字的印象只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到一些片段,但它并不属于眼前的这位女士。
他之前在听了项呈的推测之后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翻阅这位女士的资料来查看。
但就在刚刚进门看见她的一个瞬间,那种神奇的骨肉之缘让他几乎一下子就认定了他和她的关系。
血脉相连。
于是,他对着面前的女人点了下头。
这一个承认一下子让这位苦寻亲子二十载的母亲崩溃,她用双手死死握住苏煜的衣襟,毫不顾忌场合不顾身份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
良久之后,项呈捏着指关节朝着一旁的徐得胜使了个眼色。
要为他的心肝宝贝找到家人,想让他人生圆满开心快乐,所以安排今日的会面。
但他实在没想到那个女人会那么能哭,这都大半个时辰了还没哭完!害得他的小心肝也在难过悲伤个不停。
徐得胜领了命去捅了捅站在旁边陪着雇主流泪的那位女士的女助理,示意她赶紧去扶起来劝一劝,别在这儿傻呵呵地陪着哭个没完。
女助理忙回过神来照做。
但令项呈不满的是,接下来居然还有长达数个小时的母子促膝长谈,从头到尾完全把他这个中间辛苦的牵线人给排除在外。
皇帝陛下磨着后槽牙忿忿不已,好在他一转头,看见了另一个人。
苏煜的生父崔茗卓一脸平静淡然地窝在旁边等待,只是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珠出卖了他的这幅平静。
项呈这才想起来,刚刚从书法交流会现场出来的时候,那位苏煜的生母明兰在看见旁边站着的崔茗卓时,一把扯过苏煜护在身后怒吼道:“他是我的儿子跟你没关系,你滚远一点儿!”
然后这位崔先生就真地滚远一点儿,没敢追上去了。
这会儿项呈等那母子俩叙二十年的离别之情无聊,便跟这位准岳丈大人说起了话。
陛下问:“我听人说你一直在找,可有头绪?”
岳丈大人微微点着头答:“一直追踪到那个人的老家,可她后来又带着孩子去了外地,换过几个地方,前阵子刚刚查到她们应该是又回了这儿,但具体位置一直查不到。”
陛下对此也是略微有些了解,便说道:“是不好查,那女人一开始的名字都是假的,后来又只做一些不记名的散工或者夜工,再后来病了才回到这座城市,但她连医院都不去,天天跟老鼠一样躲在出租屋里,哪里能查得到。”
说到这里陛下又好奇起来,问:“她为什么要偷你的孩子,你和她有仇?”
岳丈大人摇头:“不是仇。她应该是我的粉丝,那时候我们追查到她偷走孩子之后的第一个藏身地点,那里面贴满了我的各种海报。”
也就是陛下见多识广,对这种事情接受得也十分淡然:“也就是说,那女人爱你如命,在不可能得到你的情况下就做贼偷走了你的儿子?‘煜’字也是跟你有关?”
岳丈大人想了想,点头承认:“应该是,我演过的一个角色名字就是‘煜’。”
陛下漠然不语,回想他一半灵魂主宰的那个项呈,在当年曾经和小苏煜一起送那疯狂的女人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还好心给她买了墓地安葬,顿时觉得内心不爽,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偷摸找人把那墓给撬了,里面的骨灰拿出来撒掉?
那么恶心的女人不配他家小苏煜每年的诚心祭拜。
又想到了什么,陛下问崔茗卓:“可你又娶妻生子了,如果苏煜不主动认你,奉劝你也不要上赶着惹他心烦。”
岳丈大人:“......”
他其实有些疑惑这位影视界的后辈到底是用什么立场在为他那丢失多年的儿子来说话来发出警告。
但想了想他又好像没有底气十足的立场反问,何况眼前这人看起来气势凌人,不是轻易能够叫板和斥责质问的身份。
而且说到底他还要谢谢这人帮他们找到了亲子的下落,并且为他们一家做了不那么刻意的见面安排。
想了想这人说的问题,他回应道:“我是又结了婚生了第二个孩子,而不是像明兰那样,孤身一人苦守着孩子回来的消息。那孩子他要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无话可说。我只是......”
说到这儿他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只是不想每天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不可自拔,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从没有一天放弃过去寻找他,只是相比我亲自去找,广散钱财请更专业的人士帮忙找我觉得可能更有用些。这么多年我弃了最钟爱的电影从商赚钱,也小攒了一笔财富。现在他回来了,他气我恼我不认我都无妨,务必请你说服他接受我给他准备的赔罪礼物。”
“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没有看护好他让他和父母分别这么多年,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所以还要再麻烦你替我向他转告一句......对不起。”
陛下伸手拍了拍岳丈大人的肩头,说道:“不用我转达,他已经听到了。”
崔茗卓一愣神之后转头望去,旁边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母子二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各自的眼中情绪复杂。
项呈不管这分分合合的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各自有话说不出的尴尬场面,他径自走到苏煜面前,心疼地看着他通红的双眼,然后当着岳丈岳母大人的面抬手揉了苏煜柔软的发,又捏了他的耳垂和脸颊,温声说道:“去吃东西,再睡一觉。来日方长,别的话都等休息好了再说。”
岳丈崔茗卓:“......”不太对劲儿!
岳母明兰:“......”太不对劲儿!
被惶惑忐忑大悲大喜的情绪折腾的脑子有些不清楚的苏煜: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接着他瞬间又回神:等等,我在想什么?我怎么就习惯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火锅店 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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