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向南把一大堆纸和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好，一部分放在办公桌的右上角，一部分放在底下的抽屉里，保证办公桌看起来干净整洁。

　　江祝想起来高考前他整理试卷的样子。

　　好习惯倒是一直没变。

　　等会儿，这才傍晚，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他下面要干嘛？

　　“手头的东西先放一放，陪我去个地方。”路向南对他说。

　　“啊？去……去哪？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么？”

　　“和博天的老总约好这个点去游泳馆谈项目，你记得带上公章。”路向南站起来穿好西装外套，理理领带，“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楼下等着了，别让我等太久。”

　　还没等江祝回答，他就离开了办公室。

　　江祝朝着他的背影说了句“哦”。

　　做个可怜的跟屁虫没什么不好的。江祝安慰自己。

　　司机把车开到了公司正门口。

　　那是一辆江祝以为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的豪车，车内的空间很大，光车座就有五排，坐在车里视野也很开阔。

　　“到处看什么？过来陪我坐着。”

　　霸道总裁发话了，江祝不得不恭依从命。

　　车晃晃悠悠的，车内空气又很暖和，实在让人犯困。

　　江祝发现路向南支着手肘抵在窗边，手掌托着脑袋，眼皮一直在打架。

　　今天早上一来他就在转椅上眯着眼，一天连轴转地工作也没休息，看来是累得够呛。

　　怪不得天天喝咖啡。

　　天天喝咖啡也不是个事儿，迟早有一天把胃喝没了。

　　“你靠着我睡，这样能舒服点儿。”江祝拍拍自己的肩膀。

　　路向南本来脑袋都要垂下去了，一听江祝这话马上强撑了起来，“谁说我困了？别瞎操心。”

　　江祝：“……”

　　都这样了还犟嘴。

　　就坐你旁边，你困不困我还看不出来？怎么就是瞎操心了？

　　路向南最后没支持住，靠在江祝肩上好好睡了一觉。

　　江祝的思绪渐渐拉回到澄海门口那辆大巴车上。

　　那天晚上，所有同学和家长都下车回家了，小狗狗还赖在他肩上装睡，又是抱又是撒娇的。

　　江祝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低头看着路向南的睡颜，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这四年一定很孤独吧。

　　*

　　游泳馆。

　　大概路向南是真的很困，司机叫了他好几遍他都没醒。

　　江祝只好晃晃他的手臂，“南南，南南，醒醒，我们下车了。”

　　这下路向南总算慢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己靠了江祝一路后，清醒得更加彻底了。

　　“走吧，到地方了。”江祝作势要开车门。

　　路向南在位子上没有动。

　　“你刚刚叫我什么？”

　　江祝听出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点火气。

　　其实那样叫纯粹是习惯性脱口而出的，压根儿连脑子都没过。

　　可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对于他们俩来说，现在早就不是以前了。

　　现在的他们只有……上下级的关系。

　　不该越界的。

　　不该惹他生气的。

　　江祝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立马改口道：“路总，我想我们可以下车了。”

　　路向南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嗯。”

　　工作日的下午，游泳馆里基本没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这个时间谈项目。

　　江祝对博天这个公司名字有那么点印象，因为曾经和创世也是竞争关系，只不过是个没什么竞争力的炮灰公司，根本提不上码的那种。

　　不过既然能和NZ这种名声的公司合作，想必这几年也一直在良性发展。总裁季宇自然很看重和NZ的合作，因为这是对博天最有利的跳板。

　　“路总，您好，久仰大名。”季宇友好地向路向南伸出一只手。

　　“您好季总，”路向南笑着和对方握手，“我们先坐下来，我叫我助理去倒饮料。”

　　江祝一听赶紧出去找服务员准备果汁。

　　路向南也没具体说要什么，他就点了两杯橙汁。

　　谈得似乎很顺利，等回来的时候两人的合同好像就差字没签。

　　江祝过去把橙汁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季宇一抬头，顿时看清了江祝的脸。

　　曾经的他是多么嫉妒创世，多么恨创世抢走博天的那么多次合作机会。

　　果然天道有轮回，创世倒下之后，曾经的总裁现在只配给他倒饮料，还真是大快人心。

　　季宇上下扫了江祝一眼，轻蔑地摸了摸下巴，“哎，我说怎么越看越面熟，这不是我们的江总裁么？”

　　江祝脸色一僵。

　　“好几年没见你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原来你现在在给NZ的总裁做小助理呀，是不是太委屈我们江总了？”

　　江祝明白，这人就是趁他落魄了想出出气。

　　毕竟当年被创世压得那么惨。

　　江祝并不想去理会这张满脸流油的脸。

　　随他怎么说吧，反正他早就从天上跌到泥里去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呢？没有任何意义，他今天是为了NZ的工作来的。

　　路向南那边名都签了一半，笔尖却突然停在纸上不动了。

　　季宇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战战兢兢地问：“怎，怎么了路总？合同上还有哪里有问题么？”

　　“合同没什么问题，”路向南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笔尖一拐，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岔子，抱着手臂瞪着季宇，“我看是你比较有问题。”

　　“啊？”

　　“啊？”

　　季宇和江祝异口同声看向他。

　　接着，季宇眼睁睁看着他把合同揉成了废纸团，丢进了面前那杯橙汁里。

　　“你不尊重我的人，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结局是季宇尴尬地离开了游泳馆。

　　这位季总没想到，就因为一句调侃江祝的话，不仅把准备已久的项目谈黄了，面子也丢到太平洋去了。

　　之后，路向南说要在这里游一会儿泳再走，让江祝拿着干毛巾在旁边等他，江祝就听话地盘腿坐在游泳池边上等着。

　　偌大的泳池里只有路向南一个人在游泳。

　　他在里面游了一圈又一圈，江祝看着都替他嫌累。

　　这小孩也真是的，好歹也是对公司有利的合同，双方公司都费老大劲带公章到这里来了，结果说废就废掉，说撕破脸就撕破脸，一点台阶都不给人家下。

　　这打直线球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稍微改一改啊？

　　而且还说什么“是他的人”这种话……

　　会让人误会的好吗！

　　路向南的意思应该是……他是NZ的员工，所以是他的人，对吧？

　　对，就是这样。可一点都不能想歪，要不然路总又该说他自作多情了。

　　他正坐在那儿胡思乱想呢，路向南忽然从泳池里冒出来，单腿跪在泳池边上，还带了一身的水。

　　正好就跪在他面前。

　　路向南长长的睫毛上盛满了晶莹的水珠，一双半阖的桃花眼迷人而疏离。

　　这张精致的脸现在离他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既熟悉，又陌生。

　　“帮我擦头发。”

　　路向南发出了一声指令。

　　江祝怔了怔，“啊，好，好的。”

　　于是乖乖拿起毛巾，盖在路向南湿漉漉的头上，笨拙地帮他擦头发。

　　江祝擦得很认真，生怕哪里让他不满意，擦到发尾的时候还顺带着帮他擦擦耳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路向南一直在盯着他。

　　也不知怎么的，擦着擦着，江祝的视线就开始往下移，直到恰好对上了路向南灼灼的目光，擦头发的动作也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江祝紧张地不敢呼吸，心脏跳得特别特别快。

　　擦个头发而已，干嘛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你……”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因为路向南直接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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