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有些过意不去, 但林星程刚才一番话，还是让他感到激动和欣喜。尽管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祁越看向赵渝，苦笑了一下，“挺好。你肯定很高兴吧？仰慕了这么年, 事实证明他依旧洁白无暇，这下要更喜欢了。而且听说你快升职了, 也会离他越来越近。”

　　赵渝不说话，一旁的少尉却开口道：“祁上将, 最后再这样称呼您一声, 元帅还等着我复命呢，请您不要为难我了。”

　　祁越看向林星程, 眼神中情绪复杂不舍。

　　林星程道：“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说, 或者你可以打我电话。”

　　祁越的嘴角轻轻一扯, 跟着少尉走了。

　　林星程跟着赵渝来到他办公室。

　　年轻帅气的军官早就备好了茶, 赵渝带着白手套的手端起茶壶, 给林星程面前精致的杯盏里倒了八分满, “温度应该正好, 你尝尝。”

　　“谢谢。”林星程喝了口茶，然后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咨询一些事情。”

　　赵渝点点头。

　　“你知道圆梦公司吗？”

　　赵渝倒茶的动作有些许停顿，说：“军部消息来源多，我听说过一些。好像是个挺神秘的公司，替人圆梦，提高幸福感什么的。”

　　林星程点点头，“嗯。那个替人圆梦的地方叫圆梦世界，我进去过，帮一个叫郁宁秋的人圆梦。就在你们以为我过世的那两年。”

　　“啊，是吗？”赵渝眨了眨眼，语气惊讶，“怎么进去的，为什么要进去？”

　　林星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有人想杀我。”

　　赵渝的目光一凝，随后看向林星程，轻声道：“你受苦了。”

　　后撤事件发生时，赵渝并不知道林星程与军部有交易。所以他也曾经以为林星程是因为利益背叛了联盟，那段时间他很难过。

　　他从进入军营那一天开始，就听到了林星程的名字，操场上林星程指挥时的匆匆一瞥，自此让他心生仰慕。而林星程展示机甲月光时清冷却专注的神情，至今烙印在他心底。

　　他的难过，不是因为懊悔自己喜欢错人，而是因为替林星程遗憾、惋惜，是一种看着星星陨落、看着美好被打碎的不舍和惆怅。

　　怀着这种心情，在祁越与林星程见面时，他也曾装作冷漠，可内心却并非如此。

　　“还好。”林星程说着，看向他，“我不知道害我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当年没得逞，现在是不是还要继续追杀我……”

　　“没事了！”赵渝忍不住安慰道，“应该……没事的，都过去两年了，你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别担心。”

　　“为什么？”

　　赵渝没说话。

　　“是不是因为跟军部的交易已经曝光了。”林星程试探却又笃定地说，“我仔细想想，我无权无势，身上也没什么秘密，唯一的秘密就是跟军部的交易。所以两年前想要我命的人，只是怕我说出跟军部的交易而已。现在这件事已经曝光了，而且大家的焦点也已经转移到祁越身上，所以我安全了。对吗？”

　　赵渝还是没说话，手指摩挲着茶杯。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眼前的人是他目光一直追寻的人，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失去了以往的谨慎小心——这一直是他被上面肯定的最大优点。

　　“看来你比祁越知道的要多，对吗？虽然你是他的副官。”林星程说，“那军部是谁想要害我，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林星程并不意外。

　　“那你为什么要救穆忱？”他换了个问题。

　　赵渝说：“我没有救过他。”

　　林星程说：“你救过。他被人威胁在议会上通过一项‘圆梦计划’，他因为没有同意而被人在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强行抽取意识。在他意识完全消失前，你救了他，他听到了你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要救他？”

　　“……那也许是他听错了。”

　　赵渝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面对林星程的步步紧逼，心里已是波涛起伏。

　　当年的情形很快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是意外得到穆忱被威胁的消息的。上面的人一直认可他的谨慎和忠心，再加上本来就有一层老乡的关系、提携的背景，所以对他并不怎么设防。

　　他救穆忱是冲动的举动，也没有别的原因，他只是不想看到林星程难过。

　　他赶到的时候穆忱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了。那些人强行提取意识，不打麻药，威胁投票。穆忱被折磨的痛苦不堪，满头都是汗，双眼里也全是红血丝。

　　他知道那些人得到了指令，如果在意识抽取到极限时穆忱还是不答应，那么就直接摧毁他的意识，也就是，杀了他。

　　赵渝利用他与上面的那层老乡关系，接手了后面的流程。于是意识抽取过程被他暗中反向操作，让意识回归到穆忱的身体里，与此同时他用了一些□□，让对方暂时昏过去，造成穆忱是被抽取意识后昏迷的假象。

　　因为昏迷时间有限，他未能全部将穆忱的意识导回去，最终留了一小部分。他在暗中把那部分也取走了，放到了小月光里。林星程后来收到的小月光，就是他匿名寄出去的。

　　而穆忱的身体本来应该被处理掉的，也被他偷梁换柱送了出去。

　　这些都是他做的，但是他不能说。

　　赵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此掩饰他心中的起伏。

　　林星程看着端茶杯的那只白手套，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了他。”

　　赵渝睫毛轻轻一眨，将杯子放回托盘上，执拗道：“你谢错人了。”

　　“我在想，威胁他投票的人应该就是圆梦公司背后的人。”为了搞清楚真相，林星程不得不步步紧逼，“赵渝，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成立圆梦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所谓让人体验苏爽人生的‘圆梦计划’背后真正的计划又是什么？”

　　两秒钟的静默后，赵渝说：“我不知道。很抱歉帮不上你。”

　　“那梁观你认识吗？”

　　这一问有些猝不及防，赵渝再次一顿。

　　林星程说：“顾氏集团前总裁，顾衡的前秘书梁观，他也是来自密城洛村，你们是老乡对吧？”

　　“听说过这个人，没有来往，不熟。”赵渝说。

　　“他涉嫌三年前一起爆炸案。商业犯罪调查科一名警察的女儿恰好出现在附近，被他炸死了。”林星程说，“他与对方无冤无仇，所以目标肯定不是对方。你猜他的目标是谁？”

　　“我不清楚这件事。”

　　“他的目标是你手下一名上尉。”

　　来军部之前，林星程让罗铭把之前的调查资料又给他看了一遍。在那堆资料里，他发现了这个来自军部的人。

　　因为梁观与军部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这人很轻易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个人在那场爆炸里侥幸逃脱了，没有死。但他很快又被安排去了废星——本来他只是个参谋，所属的部队也不参战，他是被强行借调过去的，然后在与异兽战斗过程中牺牲了。”林星程继续说，“看起来好像他必须死。他为什么必须死？”

　　赵渝沉默了一会，才说：“军部内借调是很正常的事。”

　　“但特殊的是，他曾参与军部的融合项目，就跟我曾经的副官一样。”林星程有条不紊地说，“我猜测他本来都要被抽取意识了，但后来又被发现他的体检报告有误，不符合标准，所以他被临时换掉了。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有人要他的命。在军部里丧命，容易让人产生怀疑，所以等他外出的时候，梁观这个看起来跟军部毫无关系的人，才在外面动手。”

　　赵渝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讶异之色。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星程说，“我找人查了一□□检记录——总算还有人跟你一样，愿意帮助我。他的项目跟我的副官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他的有更正的痕迹。所以他们应该参与了同一个项目，对不对？”

　　赵渝不说话。

　　“他知道了什么，融合项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它跟圆梦公司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圆梦世界的主系统到底是什么，圆梦公司背后的人又是谁……”林星程因为急切而有些激动，“赵渝，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赵渝嘴唇翕张了几下，眼中情绪似有波动，但最终还是说：“我不知道。”

　　可他的内心此刻正在进行着巨大的拉扯。

　　一方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他想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全部告诉对方。可另一方面，那个人回乡探亲的时候，曾在一次山体滑坡中救过他的母亲，是他的恩人。

　　赵渝的睫毛轻轻颤抖，目光最终垂了下来。

　　林星程此刻正好收到了一条信息，是连隽发来的。他看完信息后，轻轻吸了口气，说：“赵渝……”

　　对不起了。

　　“嗯。”

　　“罗铭曾经查到，你们村里住过一位军官的母亲。但可惜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跟你和梁观的关系。看起来这条线索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其实有个笨方法。”

　　“把所有高官的家庭情况都查一遍。”

　　“我们查到，这些高官的母亲们基本上都与洛村无关，而只有一个人的情况，我们查不到。”

　　林星程停了一下，吸了口气后继续说：“元帅。”

　　赵渝的唇紧紧抿着，线条利落的身体看着有些紧绷。

　　“所以，让你无法言说的人，圆梦公司背后的人，想要害穆忱的人……”

　　赵渝突然看过来，口气紧张而无奈地道：“你别说了。”

　　“为什么？”

　　“不要说这些事，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赵渝轻轻吸了口气，“……不想你受到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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