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啊，”梁月白掏出纸巾擦了擦简凉意鬓角落下的冷汗，“你问清楚到底怎么了吗？是谁的错谁担责，你夹在中间难做人，最好哪个都不要偏袒。”

　　话是这么说没错，简凉意也明白。

　　封珉到底是受了伤的，徐阿姨追究方子路的责任也合情合理。

　　可是…

　　简凉意闭上眼睛。

　　他怎么可能不偏袒？

　　“这件事，是封珉先开口的，”简凉意重新睁开眼睛，深色的瞳孔旁爬上血丝，看起来异常疲惫。

　　“他说了什么？”梁月白又问。

　　简凉意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梁月白皱起眉，“你问了吗？”

　　“问了，”简凉意叹了口气，“他们不说…”

　　-

　　半个小时后，徐阿姨和封叔叔赶到了医院。

　　麻药的劲没过，封珉还在睡，不过已经没什么其他问题，算是稳了下来。

　　简凉意把事情大概告诉了徐阿姨，接过对方压根不信。

　　“珉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骂别人？这么多年他就没说过一句粗话，你俩在一起玩那么多年在，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简凉意偏过目光，看走廊墙上贴着的白色瓷砖沉默。

　　“你哪个朋友有珉珉和你要好啊？你们从小玩到大啊！小意，你不会觉得这件事是珉珉的错吧？你不会，不会还要给你那个打人的朋友求情吧？”

　　徐阿姨边说边哭，眼泪就象是断了线似的，一滴一滴往下掉。

　　独子总会特别受父母宠爱，即便是十九二十岁，也依旧是他们的心头肉。

　　简凉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徐阿姨，被这一通话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先别急，”梁月白拉过徐阿姨小声安慰着，“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了解多少？这大晚上你们赶来也累了吧，先坐着歇一歇，什么事明天再说。”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梁月白关门时给简凉意使了个眼色，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今晚怕是和解不了了。

　　简凉意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给廖明打了个电话。

　　方子路刚被他爹用人民币捞出来，跟廖明唐萧走在路上都还没到寝室。

　　他听简凉意要来找自己，干脆连寝室也不回了。

　　“我去找你，”方子路低头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你腿还没好，不要乱跑。”

　　“我已经上车了，”简凉意语气不好，“你在学校北门等着我。”

　　挂了电话，方子路把手机还给廖明：“你们先回去吧。”

　　“路哥，”廖明憋屈得不行，“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说出来？封珉能说出那种话就应该让简凉意知道。”

　　“行了，回去吧。”方子路按着廖明得脑袋把人转了个面向。

　　他抬眸看向唐萧，把廖明往对方身前一推：“谢了。”

　　唐萧扣住廖明肩膀，犹豫片刻后还是把话说出来：“我觉得你还是和简凉意说出来会比较好。”

　　“嗯嗯。”方子路敷衍一通，和他们挥了挥手。

　　压根没听进心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看到简凉意一摔车门走到他面前时，方子路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心虚和胆怯。

　　不知道怎么面对。

　　“出什么事了？”简凉意话里还带着些喘，像是活生生给急得。

　　没直接上来就给他一拳，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展开了。

　　方子路垂下眸子：“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说的是之前。”简凉意的目光停在方子路的脸上，发现没有伤口后暗暗松了口气，“为什么？封珉对你说了什么？”

　　“重要吗？”方子路问。

　　简凉意深吸了口气，但是似乎没有把那股怒火压下去。

　　他猛地推了一把方子路：“谁他妈管你重不重要，我现在要给封珉的家人一个交代！”

　　方子路后退半步，垂眸看向简凉意的小腿：“看他不爽，打就打了。”

　　“你把他肋骨打断一根！”简凉意抓住方子路的衣领，怒道，“如果无法和解，他们可以告你！”

　　“那就告，”方子路垂下的手臂微微抬起，护着简凉意的侧腰，“我也没打算跟他和解。”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简直不敢置信：“你知道什么？你这样会被记档案的！”

　　“那就记，”方子路扣住简凉意的手腕，缓缓拿开，“有什么？”

　　简凉意甩开方子路的手，偏过脸停了片刻：“是我多管闲事。”

　　“你可以不管。”方子路道。

　　简凉意猛地看向他，一双眸子猩红。

　　方子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跟着解释：“字面意思，这件事你不要管。”

　　“封珉现在还在医院没醒，”简凉意压着声音，“你让我别管？！”

　　方子路脸色阴沉：“因为我对他动手了？”

　　“你答应过我不对他动手。”简凉意道。

　　“我动了，”方子路逼近一步，“然后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彼此的喘息和心跳融进晚风，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震耳欲聋。

　　“简凉意，”方子路又问，“如果我和封珉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的眼圈慢慢发红，有些情绪藏努力藏也藏不住。

　　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连带着自己都有些酸涩难以开口：“你现在还问我这个问题？”

　　“答案是什么？我不知道。”方子路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我为什么不能问？”

　　“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你们两人之间做选择？”简凉意咬着牙，尽量克制住声音的颤抖，“你和他，又不一样。”

　　“那就当我无理取闹，”方子路的喉结上下一滚，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如果我一定要你，做出选择呢？”

　　“选择了一方，就永远不要让另一个人出现在你的面前。”

　　“简凉意，你选谁？”

　　-

　　直到方子路转身离开，简凉意都没有给出答案。

　　他并不是在两人之间难以选择，而是一开始就不能接受这个假设。

　　凭什么未被选择的一方就要永远断了联系？

　　他的家和封珉家很近，徐阿姨和封叔叔在逢年过节都会叫他去家里吃饭。

　　就算他现在说出方子路的名字，以后也不会和封珉完全成为路人。

　　做不到的事情，他没法给出承诺。

　　可是简凉意就是不明白，本来已经同他妥协的方子路，为什么突然把事情做的这么决绝。

　　他们前一阵子不是很好吗？

　　自己和封珉分明已经没有可能，就算这段“友情”残缺扭曲，但是多少都维持了十几年，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断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一定有哪里不对。

　　简凉意从负面情绪中回过神来，开始慢慢抓取事件中的蹊跷之处。

　　他回到医院，坐在走廊里想了很多。

　　梳理了事情经过，最后的疑点非常明显，就是他们不停遮掩的地方。

　　封珉到底对方子路说了什么。

　　简凉意站起身，去了一趟病房。

　　封珉十一点多醒了一次，之后又睡下了。

　　他的脸上贴着纱布，唯一可见的半边脸还带着青肿的嘴角。

　　就算去问封珉，对方大概率也不会把真话说出来。

　　他问了办理的其他同学，事发时似乎只有廖明和唐萧两人在场。

　　而他们都不说。

　　明天一大早徐阿姨就准备去派出所立案，到时候和解失败，等待着方子路的就不只是赔钱了。

　　简凉意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病房。

　　今天走了太多的路，还有一部分是跑着的，现在腿有点疼。

　　梁月白回去休息了，封叔叔和徐阿姨也没空管他。

　　简凉意扶着墙，慢慢地走在医院无人的走廊。

　　他自己一个人去换了敷料贴，然后坐在医院大厅给廖明打了通电话。

　　除了这两个人，他没有别的办法。

　　“我只问一句。”简凉意像是累极了，连说话都透着浓浓的疲惫，“封珉到底对方子路说了什么？”

　　话筒那边沉默许久：“路哥不让说。”

　　“这样没法去劝封珉的家人，如果你不说，方子路明天还得回去。”

　　廖明重重抽了一下鼻子：“你会在意路哥？”

　　“廖明，我喜欢他，”简凉意闭上眼睛，轻叹了口气，“我比谁都要在意方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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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1：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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