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昭歌垂眸道：“我们的所为不需要任何人来评价，你们都不是我们，若身份对换，你们未必不如我们决绝。”

　　林叶衔无从反驳，只安静地听着。他当然想救自己山林里的小妖精，但想全身而退，怕是难了。

　　贺崇泽似乎也放弃了和他讲道理，转而问道：“你为了这门禁术，到底做了多少事？”

　　“这说来话就长了……”寒昭歌缓慢地眨着眼睛，说：“从哪儿说起呢？好吧，就从你和林叶衔的阴婚说起吧。”

　　林叶衔和贺崇泽同时一惊，这事难道也和寒昭歌有关？

　　“其实我也不是每一步都算得准的，就比如你们两个的。我原本是想给林叶衔找些麻烦，这个麻烦得大到让他无暇顾忌山林，我才有机会下手。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你叫醒，让你们两个针锋相对，即能给对方找麻烦，又不能杀了对方，把你们两个都缠住，就等于是把地府和山林都放空了。不过我本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试试罢了，没想到你们两个人的八字还真能合上。”

　　“可我没算到你们两个居然没有形成对立，反而一直在一条船上。把你叫醒对我来说本就冒险，不过如果我事成了，你恐怕也是唯一能将后续清理干净的。所以把你唤醒，对后世来说不是坏事，只是没想到你和林叶衔变成了对我来说的‘坏事’。”

　　林叶衔感觉自己人麻了，就算给他两个脑子，他也没想过自己和贺崇泽的阴婚居然和寒昭歌有关。还是为了让自己无暇保护这片山林。

　　“还有呢？”贺崇泽问。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结局，寒昭歌的话反而多了起来：“稻草村做假古书也是我让人去办的，为的是分散你们和安魂处的注意力，你们不在景城，我更好布置。之前和你们说的食人花也是骗你们的，北边根本没有这东西，你们遇到那个也是我安排的，为了让你们忙起来，少来烦我。还有什么……太多了，让我想想……”

　　寒昭歌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哦，雀鸟西行，是因为我要占这个林子，这里的喜鹊精起得太早了，嗓门又大，不把它弄走，我还没动手就被它嚷嚷出去了，肯定得把它弄走。江泷出关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但好在我防了一手，一直在断断续续给西边制造混乱，结果他还真出关了，不过也耽误了他一个月的时间。雀鸟西行把你们往西边引，也是让你们彼此拖住，别来打扰我的计划……”

　　“还有些零碎的我也记不起来了，反正一切都是为了我能完成禁术。”说到这儿，寒昭歌又想起来了，“凯风被我关起来了。”

　　说着，他又看向贺崇泽：“你还是聪明，知道让凯风来，让我们相互牵制。只不过凯风防备心还是不足。你们最好早点去找他，不然他的安危我可不保障。”

　　这回可是惹火了江泷：“寒昭歌，别人也就罢了，凯风这些年对你如何不心里没点数吗？你连他都不放过？”

　　寒昭歌眼睛慢慢瞥向江泷：“我早就疯了，你大可不必与我说这些。”

　　江泷：“……”

　　事不宜迟，林叶衔打电话给了毕方，让他在霜城找凯风，正好毕方在那边，比他们赶过去快一些。

　　寒昭歌站起身，身形略晃了一下，这一下被林叶衔看个正着。

　　没有任何犹豫，林叶衔趁这个时间，持枪直冲冰层而去——他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寒昭歌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无论他猜得对不对，刚才和寒昭歌谈话的过程中，他已经注意到至少在这一块区域，是没有妖精被压制在这里的。

　　随着一阵声响，林叶衔果然冲进了结界内，但寒昭歌的反应也很快，再次封住了被林叶衔破开的入口。

　　“老大！”看到林叶衔，小妖精们激动起来。

　　林叶衔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妖精、地府丢的鬼、稻草村人的魂魄，以及一些林叶衔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魂魄和动物，被分批绑在一起。

　　周围的大阵再有几笔就画完了，阵法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林叶衔看了一眼小妖精们，可能是反抗过的关系，所有妖都挂了彩，但似乎并没有大出血的状态。

　　之前跟着寒昭歌的管家还在视若无睹地按地上的用冰刻画过的样式画着阵法。他怀里装朱砂的桶里散发出同样的味道。

　　腥气混合上寒昭歌身上的寒香，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林叶衔又仔细打量了寒昭歌，发现他原本就白的脸这会儿更白了，连嘴唇都没多少血色。

　　“你放血画阵了？”林叶衔眉心拧起了疙瘩。

　　寒昭歌没回答。

　　倒是白狐帮着抢答了：“没错！老大，他要干什么啊！”

　　被抓起来的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林叶衔看着白狐打架打得乱糟糟的毛，以及受伤趴在地上的白狼和陪在他身边嗷嗷叫的阿黑，林叶衔可以想象当时这些小妖精有多努力，又多么不是寒昭歌的对手。

　　鼎、镇地珠、姻缘镜已经被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坑位里。

　　林叶衔现在想的就是不能让管家把阵画全了，估计画好之时就是点火之时了。于是直冲管家而去。

　　他想得简单，可寒昭歌怎么可能让他碰到管家？

　　顷刻间，两个就打了起来。

　　林叶衔稍微有些束手束脚的，一是怕火燃到妖精身上；二是怕不小心把画好的阵法点燃了，那可真如了寒昭歌的意了。

　　正常来说，林叶衔未必是寒昭歌的对手，最多能打个平手吧，但现在寒昭歌明显体力不支，林叶衔倒没落下风。

　　寒昭歌的属下也出现了，倒是没有冲上来帮忙，而是护住了还在画阵的管家，并看住被捆住的妖精、鬼魂。

　　小妖精们这会儿也来了精神，纷纷为林叶衔打气加油——

　　“老大！干掉他！！”

　　“老大加油！！”

　　“小心啊，那家伙的冰刃很锋利的！”

　　和它们相比，鬼魂们就显得十分呆滞了，连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寒昭歌：“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把这些妖精们都救走了又怎么样？我积攒的魂魄足够我完成禁术了。”

　　林叶衔想着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回事，他的枪虽然能接住寒昭歌的冰刀，但也没占太多优势。

　　抵开再次袭来的寒昭歌，林叶衔用火直接将他逼退数米——他已经知道为什么寒昭歌忌讳他，想给他找麻烦了。不只是因为他守护这片山林，更重要的是他的火能燃烧寒昭歌的冰，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足以减轻许多威胁。

　　没有任何停留，林叶衔转身向妖精那边跃去，他得尽快给妖精们松绑，这样他们还有反击的机会。

　　寒昭歌因为血放得太多，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无法做到无血而活，反应不免慢了半拍。

　　林叶衔挥开上来阻止他的寒昭歌的属下，枪尖划向禁锢妖精的咒文。

　　绳索瞬间松开，在妖精们四散的同时，大阵的最后一笔也已经落成。

　　“哈哈哈哈——”寒昭歌大笑起来，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你还是阻止不了我的。”

　　风吹起寒昭歌雪白的长发，他通红的眼睛让林叶衔有种他会流出血泪的错觉。

　　“寒昭歌，你要找的人真的活着……”没有办法了，林叶衔这会儿更不敢用火了，只能试图把所知的传递给他。

　　“这话崇泽已经说过了，你以为他说的我不信，你说的我就会信了？”寒昭歌显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是，你听我说，他真的活了，只是转世成了一个普通人，他叫傅北箫，他会变成大蛇，会……”林叶衔想说他会吹箫，但想到傅北箫那水平，还是没说出来。

　　“呵，名字里带个‘箫’字就是了？是你傻还是我傻？变蛇？他若真会变，董心仪不可能不汇报给我。”

　　他这番话就等于是确定了自己与董心仪的关系。

　　林叶衔叹气，他也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了。想来也是，但凡有一点相关线索，董心仪都不可能不汇报给寒昭歌。

　　“算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有，我也不想回头了……”说完，寒昭歌拿出一个打火机，林叶衔的火他借不上，那就算了，不差这一点。

　　随着“嚓”的一声轻响，打火机喷出火苗。寒昭歌一甩手，打火机旋转飞出。

　　林叶衔和小妖精们齐齐往上扑，都想把打火机抢下来，但落体的速度比他们快，谁也没能抓到。

　　“噗——”

　　打火机完美地掉进鼎中，点燃了鼎里的东西，随后火苗窜出，沿着阵法的一角迅速蔓延开。

　　镇地珠镇住了土地公和山神，他们都发挥不了作用。而姻缘镜上用朱砂写了两个八字，不用想也知道是寒昭歌和阿箫的。这辈子他们或许很难在一起了。如果有下辈子，姻缘镜会成全他们的姻缘；如果没有下辈子，那两个人就一起灰飞烟灭，无牵无挂。

　　火势起来，呆滞的鬼魂也像回过了神，发出惨烈的尖叫。

　　林叶衔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里没有水，如何扑火？

　　小妖精们试着去解开鬼魂们的绳索，就算最后因为火势过大，可能他们全要玩完，但至少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就在这时，一阵轰响让所有人都愣了，就见冰墙连带着结界被直接砸开了，贺崇泽带着傅北箫闯了进来，身后是提了一根水枪的江泷。

　　寒昭歌直接怒了，暴起的风雪割得人脸生疼。

　　就在风雪声中，傅北箫的声音格外冷静，语气温柔地像能滴出水来，他叫了一声——

　　“昭歌。”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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