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着头看手机太投入，冷不防被撞到，也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眼李行舟，又重新迅速低下头，喃喃说了句“不好意思”便落荒而逃了。

　　李行舟：“？？”

　　这人什么毛病？这还是个认识的人，隔壁公司的财务，姓刘，平时跟李行舟也是点头之交，有日子没见，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总，听说您找我？”张晓颖远远地赶过来，大声说。

　　李行舟忙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才把人叫到走廊尽头的茶水间，等附近没人，才问了沈启招聘的事。

　　张晓颖说自己这几天出差，今天才赶回来，不过沈总早上还叮嘱她，有空向李行舟汇报一下招聘进度。

　　……难道是他多心了？

　　李行舟又问：“都有谁跟你一起出差？”

　　张晓颖答了几个名字，竟都是平时跟李行舟关系最好的几个心腹。这事儿偷着蹊跷，可一个招聘而已，有什么好瞒着自己的？

　　李总打发了张晓颖，便打算顺势在这里抽支烟，梳理梳理最近公司的事，楼里没有正儿八经的吸烟室，大家都约定俗成地在茶水间联通窗户的一侧小房间当做吸烟室，里窗户最近的绝佳位置，恰好在一人多高的烧水机后边。

　　从外边看过来，几乎看不见里边有没有人。

　　李行舟抽着烟，就听到外边大喇喇的议论声：

　　“社死啊！我今天碰到启乐的李总了，给我吓了那一大跳，连话都没敢说，直接就跑了，他该不会以为我有毛病吧。”

　　“启乐科创的李总？人不挺和气的，你跑啥？”

　　“哎呀你不知道，我被他姘头打过一次，落下毛病了。”

　　李行舟抽烟的动作一顿，什么情况？哪个姘头？

　　“就是那个个子特别高、年纪挺小的，好像是个富二代。”

　　盛意？？

　　“哦哦，我有印象，他为啥打你啊？”

　　“嗐，就一点小事，那次李总他爸来公司闹，我就多说了一句，说‘李行舟长那么好看，肯定是下边的’，结果他冲上来就打我，还逼着给我医药费，让我自己扫码收款，那种收款码要自己输入金额，他像个土匪似的，我哪敢多要啊，就意思着收了一百，他那一拳可真重啊，打掉我两颗牙，补牙就花了四千多！后来我看到他或者李行舟就害怕。”

　　后边的话李行舟没听进去，他也不记得自己在烧水机后边站了多久，直到烟烧到手，才反应过来。

　　老头子来闹的时候，那是多久以前了？难道从那时候，他就……

　　从学生时代起，李行舟就不缺追求者，那时候女生居多，同性恋本来就是少数，偶尔有一两个男生追求，李总也看不上眼，他是个挑剔的人，长得丑的不要，年纪大的不要，作风乱的不要。

　　后来，李行舟便学着主动出击，靠脸、靠钱，靠风度手腕，交往又分手，速战速决，虽然不像圈子里某些人一样乱来，但他的恋爱更像是捕猎，像猫抓老鼠一样，玩够了再放掉，激情和感官刺激是够用的。

　　他多久没经历这样纯粹的、近乎“真正的恋爱”的感情了？

　　好像从来没有。

　　李行舟忽然生出一股冲动，要不然，就给盛意一个正面回应，试一试好了，他突然也想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

　　.

　　处理完启乐的事情，已经下午五点多，这时候晚高峰刚开始，某些拥堵路段——譬如从启乐到元筑的必经之路——二十分钟的车程，能堵上一小时，即便回去，盛意也早回家了，说不定下午等不到他，大少爷便堂而皇之地早退了。

　　有什么事都应该明天再说。

　　但李行舟就是想现在见到他。

　　直到车子开到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下要求登记，李行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在干什么？

　　大半夜的，突然跑到别人家里，又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了。

　　李总自嘲地摇摇头，打算掉头就走，然而保安已经在敲他的车玻璃，李行舟按下车窗，“没事，不进去了。”

　　“哦，原来是你啊！”保安也同时开口，并向同事大声说，“是业主的朋友，放行吧！”

　　可能上一次留宿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李行舟觉得有点囧，不过这个小区进车口和出车口不在一个门，李行舟鬼使神差地还是把车开了进去，心想：不见他，就在他楼下转一圈，就出去。

　　然而，车子停到楼下时，李行舟又想抽支烟。

　　一支烟没抽完，倒是先等来了盛意的电话，李总有些心虚，愈发觉得这行为有点傻.逼，急不可耐地半夜表白啊、到别人楼下诉说心事啊，这种事应该是盛意那种年纪的小朋友才会干的，他觉得丢人，没接电话，准备立即上车走人。

　　可向垃圾桶灭烟处走的工夫，李行舟就听到了盛意本人的声音：“李行舟！是你吗？”

　　李行舟僵住。

　　手里燃着的香烟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盛意绕到他正面，因为跑步气息微微有些喘，“找我有事吗？”

　　“……”李行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盛意：“突然有种预感，感觉有好事发生，就到到窗边看看，果然看到了你的车。”

　　？？？

　　李行舟严重怀疑这是某种甜言蜜语，但看到盛意望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又释怀了，那种想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的冲动又回来了。

　　“是有件事。”李行舟一字一顿地说。

　　“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突然想给你个回复。”

　　“回复就是，可以试试。”

　　.

　　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那一晚，李行舟就住到了盛意家里，却依旧一个睡床.上，一个住沙发，什么都没发生——被婉拒之后，盛意坚持把唯一一张大床让给了李行舟，虽然那张床睡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

　　盛意不知是李总第多少任男友，俩人却硬生生处出了初恋的感觉，有时候李总复盘他们之间的互动，竟能得出一个字的结论：纯！

　　李行舟都觉得脸红。

　　一把年纪了，还能像偷偷早恋似的，又纯又他妈隐蔽。

　　他们像一对早恋的小情侣，满楼的下属、甲方同事们都是政教处老师。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态，李行舟不太想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而盛意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俩人默契地谈起了地下恋情。

　　盛意依旧每天给李行舟带早餐，会把椅子搬到李总办公桌前，自然地给他擦一下嘴角，而李行舟经验丰富，手腕老道，会借着起身活动的由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然后出其不意地停在盛意身边，弯腰亲他一口，明明俩人什么都做过了，可盛意却依旧像个未经人事的雏儿似的，脸色涨得通红。

　　盛意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红起来不明显，但两个耳朵尖儿像冒着热气，李行舟可太喜欢这种调调了，调戏得愈发得寸进尺。

　　从一开始飞速啄吻一下脸颊，到后来要亲到嘴唇，再后来一本正经地拿着文件，西装革履地站在盛意身边，嘴里却满口骚话，偶尔还要摸一把自家男朋友结实的胸肌。若是这时候，有下属进来汇报工作，李总就会一边若无其事地跟他们交流，一边在桌子底下继续使坏。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盛意整天都像煮熟了的帝王蟹，高高大大，耳朵红红的。搞得公司里不少人都以为自家大少爷得了感冒发烧，甚至惊动了盛董事长夫妇，专程打电话给儿子，叫他学本事也要量力而行，不要太劳累，不行就休息几天。

　　可即便被逗到这种程度，李行舟说不想做到最后一步，盛意竟也乖乖地忍着，简直奇迹。

　　李行舟不知道盛意一直记着那一晚他对他的‘强j’评价，才不肯再越雷池一步，这一天，李总照例很没节操地调戏小男朋友，却听盛意的电话响起。

　　“你改铃声了？”李行舟问。

　　“嗯，新换的，我出去接个电话。”

　　李行舟直觉这通电话有问题，不过，他只是“哦”了声，满不在乎地说：“去吧去吧。”

　　看对方忠诚不忠诚，办法多的是，查岗查手机这种事，李行舟才不屑于做，他总觉得，他才应该是被查的那个人，被查的那个才掌握一段恋情的主动权。

　　.

　　盛意捏着手机的手心都微微出汗，直到离办公室很远，才接起电话，“喂，季乐，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现在你那边不应该是凌晨么。”

　　“睡不着，有点事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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