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 沐清宛和沈辞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质问他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复活她, 他们牺牲了这城里那么多人的性命，难道是让他再一次杀了她吗？

　　听见声音，风雪城转了过来, 右手仍没有从风嫣然的心口拿出来, 鲜血顺着手往下滴, 在雪地中汇成一滩血水。

　　“为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直接将它染白, 这一瞬间, 他神色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这心魔幻境里，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生人了，你们倒是第一个。”

　　讲到这里, 风雪城抬头看向了天空, 然而意识却回到了过去。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仙吗？”他突然问道, 然而目的并不是想听他们的答案。

　　于是沐清宛和沈辞就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回忆。

　　“曾经的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仙, 否则为什么所有苦痛都降落在我身上呢？直到有一天遇上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从天而降, 那一瞬间, 四季的花全开了。我以为我遇上的是仙，但她告诉我她是魔。”风雪城说到这里还能想起当时的情景。

　　花瓣飘飞，她从天而落, 拈花之间就将追杀他的人杀得一干二净。

　　“喂，小孩，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风嫣然一降落下来就急着找他要报酬。

　　然而他家族被灭，父母双亡，连这条命都是被她救回的，怎么可能有东西报答她，理所当然的就被不做无用功的人硬是收做奴仆。

　　“从今往后，你就叫风雪城了，记得乖乖听话，别想着逃跑，因为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少女凶巴巴道，不时抱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风雪城一开始是想逃离的，但是见识过她的厉害之后，就老实了。

　　虽然她年纪比他大，然而心智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事事都需要人照顾。

　　风雪城不是不知道她每次出去后回来身上都带着血腥味，但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光他什么事？他何必自找没趣，徒惹她不开心。

　　那时候如果早知道会有后来的那一天，他怎么说都要阻止她。

　　想到这里，风雪城声音有些喑哑，“世人皆知她是救我而死的，却不知道她是被一群正派人士逼着自戕身亡的，如果不是我拖累了她，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不费丝毫吹灰之力就可以杀了他们的，可是她没有。”

　　沐清宛：“所以你后来杀了所有的正派人士，为她报仇？”

　　听见这句话，风雪城反笑了声，“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天道答应过我，只要我度过心魔劫，飞升，它就能把她复活。”

　　这不是沈辞和沐清宛第一次听到心魔这两个字了。

　　“什么意思？”

　　或许想着很快就能再见到风嫣然，风雪城此时心情不错，回答了他们的疑惑，“你们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吗？但它其实只不过是我的心魔幻境罢了。”

　　听到这里，沐清宛似乎被什么东西敲了下，被封锁的记忆悄然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她也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如记忆里所记载的那样，她的确是沐家的大小姐，但却不是为了于家灭门一案出来的，而是为了参加天下剑掌门五十岁寿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卷入这里的，但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天下剑的掌门终生未曾娶妻，并没有所谓的儿子，也没有徐嫣这名弟子。

　　所以这个世界除了她、沈辞还有风雪城，其他人都是假的？

　　在沐清宛还沉浸在这个事实里的时候，沈辞心中的疑惑更甚了。他没有像她一样恢复了记忆，但先前对那画像的痴迷却消失了。

　　所以他到底是谁？

　　一旁，沐清宛也没闲着，她回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然后跟记忆里比对了下，的确有很多不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抬眼看向了风嫣然，眼里有丝不确定。

　　却见她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有丝哀求。

　　因为是心魔，即使她被穿透了心脏，也还没有死，只是苍白了些，身影虚化，感觉快要消散。

　　如果沐清宛没猜错的话，眼前风雪城想要杀的这个人就是三百年前的风嫣然，至于为什么他会把她误认为心魔，她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沐清宛瞬间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只要稍稍动脑筋她就知道两个人心中是怎么想的了，风嫣然想要他杀了自己度过心魔劫，而风雪城却是想要杀了心魔，复活她，这两个人目的截然相反。

　　沐清宛没喜欢过人，却觉得她这样做，未必是对他好。

　　然而，到口的话在看见风嫣然眼中的哀求时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沐清宛不知道的是，在这心魔幻境中，她和风雪城之间只能活一个人，这是天道对他们造下杀孽的惩罚。

　　在讲完这个故事后，风雪城就把右手收了回来，血肉摩擦声，光听着就很痛，然而风嫣然眼中笑意不减。

　　故事的最后，沐清宛看到是一道白色剑光闪过，整个心魔世界在顷刻间溃散。

　　当她再次睁开眼，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回到了现实中。

　　周围人声鼎沸，小摊叫唤着，透着烟火的气息。

　　然而她的心思全都在那个幻境里了，风雪城杀了她之后怎么样了？他知不知道他杀的人是真正的风嫣然？

　　他真的飞升了吗？天道到底有没有复活风嫣然？

　　沐清宛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师父、师兄弟们，然而几个人都以为她是做梦了，不相信她。

　　为了想要证实她说的是真的，她想到了沈辞，因为这个，她再次踏入了风雪城，它跟幻境中的不一样，繁华，带着人间烟火味。

　　可惜沐清宛找遍了整个风雪城，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她不信邪，走遍了大江南北，然而直到生命最后尽头，都没有找到有那么个人存在。

　　四十年后，当她病倒在塌上，跟子孙说起这件事时，也有些不确定了，那真的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吗？

　　可惜，没有人会回答她了。

　　这个谜底注定淹没在时间的长流里，被众人所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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