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免费的，就像放在眼前的这杯酒，它里头包含着价值千万的“秘方”, 而人们只要能够品尝过它的滋味, 就会愿意为它付出更多的金钱。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碰, 归顺自然规律。

　　可是诱.惑当前，有谁能忍得住呢？

　　宋云晏独自一人进了主会场, 走在他前头的徐南缜早已经融入了人群之中，就像一滴水一样，顷刻间没入大海，无影无踪。

　　“小宋来了，一下午都没看到你人……”

　　李太手里捏着精致的小叉子, 正往嘴里送一块儿蛋糕。

　　旁边那人有些面生，大概是头一次来，看见她竟然能够吃得如此畅快，不免有些羡慕：“这东西吃多了是要发胖的呀，李太。”

　　“怕什么，等你也有了那个秘方就知道，这种无聊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们去担心。”

　　李太掩唇一笑。

　　她涂在嘴唇上的口红，红的滴血。

　　又转过头：“小宋，你瞧见我们家李陵了吗，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见着人……我记得，今天参观完回来，他不是找你去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我俩就聊了一会儿，然后他好像有点事，就先走了。”

　　“这样啊，那叫人去他房间再喊喊吧。”

　　李太笑呵呵的去跟别人聊去了，宋云晏目光缓缓扫过厅内众人，一阵厌烦。

　　但他一直保持着微笑，任谁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半分异常。

　　踏上游轮，就好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这里的一切规则都和对岸截然不同。

　　他就站在那儿和一些熟人聊着，等待着目标人物出现，等到时钟终于走向七点钟，厅外突然“铛”地一声，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同样覆着一层面具，但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却格外陌生。

　　宋云晏眯了眯眼。

　　他听到有人低呼“李先生”…！

　　-

　　这次的宴会格外重要，重要到最神秘的幕后人物李先生也在这一次露了面。

　　那些有钱人们称呼它为“全鱼宴”。

　　宋云晏安静待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边听着李先生说话，一边摆弄着桌上的那些水果甜点，他切了块西瓜，拿叉子一戳，红艳艳的汁水便顺着往下，流到了干净的盘子上。

　　据说那位李先生也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去的，但他的发家史具体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宋云晏缓缓把西瓜塞进嘴里，咬下去的那个瞬间，他听到果肉在自己嘴里爆裂的声音，“滋”一下，有种莫名的畅快。

　　但同时，他看到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他皱眉。

　　-

　　李先生讲完话，也到了该用餐的时候。

　　忙碌一天，也是时候开放“享受”的时刻。

　　宋云晏却出了主会场，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沉默半晌，轻轻喊了一声：“阿柳。”

　　“......”

　　花园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段时间不见，阿柳的模样明显憔悴了很多，他以前没有黑眼圈的，但现在眼皮上头一片青灰，嘴唇也泛白，瘦得脸颊都凹陷了进去，整个人特别没有精神，似乎风一吹就会飞走，让人看着都不忍心对他说重话。

　　不过这下倒是好了，他的容貌看起来不再和宋云晏相似。

　　“当初不是跟你说了吗，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你现在来这又是做什么？”

　　阿柳嘴唇动了动。

　　“前段时间，我和那个人见面了。”

　　“这我知道。”

　　“他带着海神之心来的，是要给你吗？”

　　“......”

　　宋云晏挑眉：“是又如何。”

　　阿柳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眼底却是一片苦涩：“所以你要找的东西现在到手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宋云晏双臂环胸，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你有多讨厌我，我也知道你这次要是真的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能跟你回到你的家乡，所以，我才特意找过来，最后满足一次你的心愿。”

　　“你杀了我吧。”

　　真奇怪，明明是相似的表情，可是对上徐南缜，他只觉得那张脸真是叫人怜爱，转头看见阿柳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他却厌烦。

　　“你还不配让我动手，我嫌脏。”

　　阿柳听得目光一闪。

　　他们本来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阿柳也不是现在的这个模样。

　　阿柳出生于穷苦的小渔村中，自小听着人鱼的传说长大，他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就是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向着大都市奔去。

　　在那里，他认识了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阿柳的老师和他一样，沉迷于传说当中，想要探寻故事里的奇迹，他们两个人都加入了探险队，在一次次的追寻中终于找到了人鱼族还存在的证据，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和观点没有错，他们搜集资料，做出一个又一个推论，甚至接下了研究所递来的橄榄枝，最终，他们用事实来证明了自己的观点没有错。

　　他们抓到了第一条人鱼。

　　而后又引出了第二条、第三条……

　　阿柳小时候的愿望便是想找一个人鱼做朋友，他很向往那些故事里头的生活，他想尝试一些比较温和的办法捕捞那些海洋生物。

　　所以他认识了一条名叫云晏的人鱼。

　　他教会了对方使用人类的语言，每天都去海岸边和对方讲人类世界的故事，终于有一天，那条人鱼耐不住寂寞上了岸，而他却发现自己对那条人鱼有些动心。

　　他们做不成朋友了。

　　他想把那条人鱼永远留下。

　　后来，他每一天都在后悔那天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他原本是不清楚研究所都在做些什么的，只以为那些被捕捞上岸的人鱼都是被圈养在固定的范围之内，为了确保他们没办法离开而已，所以知道真相以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是七年前那场绑架案的帮凶。

　　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而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在发现自己做了错事以后想要挽回，却做出的一个更加错误的决定。

　　他想和对方建立起一个特殊的联系，正巧研究所正在进行一个基因替换的项目，他当时心想，云晏既然那么向往人类的生活，不如就通过这个项目，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逆转……

　　然后失败了，却也没有彻底失败。

　　他的的确确发生了改变，比如他的相貌，再比如，他在水中偶尔会被激活鱼类的基因，所以在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以后，他甚至可以在水下待上好几个小时，照样能够自由呼吸。

　　可惜，这个状态并不稳定，大多数时间他还是普通人类的状态。

　　之后，他和云晏一同离开了研究所。

　　带走对方的人捏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按照人类世界的规则，将那条人鱼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人，有名有姓有身份。

　　阿柳却是从此开始隐姓埋名。

　　他心甘情愿地被对方指挥，因为他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还是有可能的，不然的话，他早就被“销毁”了，但对方离开那天却带上了他，救了他的命。

　　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总有一天，他能够凭借着多年来的坚持改变对方的想法。

　　但他错了。

　　他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

　　宋云晏重新回到主会场，花园里已经没有了阿柳的踪迹，他重新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李先生的位置，扫了两眼，就看到了徐南缜站在李先生身旁，就像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一样，手里端着一杯酒，在和李先生聊天。

　　他们聊的什么就不太清楚了，离得有点远，反正目前已经知道的是……

　　那里的气氛看起来好像很轻松。

　　甚至，那家伙都直接聊到举杯了！

　　刚才进门前提醒的那些话他怕是忘了个精光，宋云晏眯了眯眼，表情危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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