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的居民们由此受益，继续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位面之外的尔虞我诈似乎离他们格外遥远。可这种情况却也的确碍了许多人的眼。

　　联邦军校某重点研究室里，一名学生将门窗紧闭，放出精神力对外扫视。

　　最远的人距离他五十米开外，谁都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他舒了口气，打开光子手表，悬空页面在他眼前展开，荧屏上赫然是吸血鬼亲王蚊不叮的容貌。

　　“三个月过去了，”蚊不叮舔着暗红的嘴唇，划开悚人的笑，“我记得，你们说只要‘不久’，血族的铁骑就能攻入人类位面吧？你们的‘不久’莫非是‘一百多天’？”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快了……请亲王再等一等……”

　　这已经是他潜伏在联邦军校的第五年了。

　　几个月前的变故，让联邦议会的触角探到了联邦军校的异常。他不得不取消一切行动，伺伏到现在，才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议会的怀疑。

　　然而，要是他再完不成血族的任务，可讨不了好果子吃。

　　“我探听到，是沈书瞳带人把漏洞全部修补完毕的。不过三个月前，联邦军校的校长就让他退学了，他已经不能干预血族的伟大事业，请您放心。”

　　提起人类位面忽然出现的结界漏洞，还要多亏他的祖父出力。

　　他祖父在议会下属部门供职。能摸到最高权柄的人皆为人类位面的元老，说策反是天方夜谭，他也用了点特殊手段。

　　“沈书瞳？又是他。”蚊不叮咬牙切齿，“你找个时间，把他干掉。”

　　“可——”他迟疑。

　　蚊不叮见他半天不说话，冷道：“你不是自称和他关系不错吗？”

　　“对于他本身来说，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学生想了想，抬起头，“等我抽出时间，尝试说服他……”

　　“尽早解决！”

　　“是……”

　　他关上光子手表。坐着望了会儿天。联邦军校的新生们在操场上奔跑的笑声远远传来，他闭眼听着，目光逐渐狰狞。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战争停止后的几百年，人类都躲在结界筑起的高墙之内，对位面外的世界一无所知，生活实在过于安逸了。

　　他倚在椅子上休憩一会儿，从衣帽架取了外套，出门跨上飞行摩托。他拐进一条偏僻的胡同，在道路尽头的酒馆停下来。

　　外观看上去是酒馆，实则他租下的第二基地。鲜少有人踏足此地，是绝佳的隐秘场所。

　　撩开复古式的布帘，一根拐杖冲他的头顶砸下来。

　　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没有躲开，轻松地伸手接住拐杖，笑着看向面前气喘吁吁的老人。

　　“不要再用药物控制我了！”老人咆哮道，“你这个孽畜，怎么能干出这种混账事情！”

　　老人痛心疾首，但他的孙子仿佛见惯不怪，眉毛不曾皱一下。年轻学生摘了眼镜，冰窖似的目光毫无遮拦地释放出来，老人怒不可遏的神情忽的变得呆滞。

　　主席头笑了起来。

　　他的老师不愧是位面最杰出的药剂师。有这种药在手，他行动才能方便许多。

　　这是他从药剂大师那里偷来的魔药，具有精准迷幻和放大催眠功效的作用，能够使人长时间失去神智，受催眠后，即使被指使超出底线的事，也会听从照办。因为过于危险，这种药剂被列入联邦绝密，唯有在少数特殊场合才会使用。

　　他的祖父还是这时候看起来比较顺眼。

　　主席头在老人对面坐下来，将精神力笼罩在隔间的四周，确保隔墙无耳。

　　“上次拜托您的事怎么样了？”

　　“还在办。”老人语调平淡而机械。

　　主席头正要催促，回忆起之前自己让祖父打开结界，必然招致了他人怀疑，祖父行动受制也属正常。

　　他叹了口气，忽然听祖父冷不防地问：“你千方百计要让血族入侵，究竟是为了什么？”

　　主席头目光警惕了一瞬，想到上次让祖父服药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这大概是药效减弱的原因。他抬头打量，老人的眼睛仍旧暗淡无光，显然未完全恢复神智，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脑中灵光一闪。

　　祖父凭自己的意愿问出这样的话，莫非是内心有所松动的原因？

　　若是这时候说服了他，以后也无需再使用药物……毕竟他对亲人下药这档事，到底是有膈应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虔诚地回答道：“为了人类位面的复兴！”

　　“复兴？”

　　“对！离上次人类位面发生战争过去多久了？我们似乎都忘记了，位面结界外还有异族对我们虎视眈眈。几百年来，最前沿的科技只用来供人享乐，军用火器却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主席头讲到投入之处，激动地站起身来。

　　“黑幕、裙带、垄断……没有一个时代比现在更多了！官员一心一意地给自己谋福利，富人急着敛更多的财，还腆着脸说‘世界变得更好了’，而被他们压榨的多数人呢——竟然还相信他们的话，甘愿在笼子里安逸等死。这和乌托邦有什么区别？人类社会已经衰老了，没有外力助推，迟早会自取灭亡！”

　　“为了这个，你甘愿引狼入室？值得吗？”

　　“值得！沉疴之症，不用猛药是好不了的，没有人会比药剂师更清楚！另辟蹊径是为了更光明的未来！”

　　老人听闻，愣了半晌。主席头本以为祖父正在思虑他的话语，可过了许久都没听见声响。主席头觉得不对劲，抓住老人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

　　未等他质问，老人的脸庞竟逐渐扭曲变换，最终化为一张熟悉的年轻脸庞。

　　沈书瞳沉默着盯了他一会儿，说：“学长。我至今无法相信，你就是联邦军校的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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