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心连拐弯抹角都省了, 直截了当地发问。

　　另一端沉默了片刻，轻笑了一声, 低哑的嗓音淡淡道：“别怕，我不会揭穿你。”

　　“什么意思, 我听不懂。”沈从心薄唇抿成直线, 长睫敛住眸底的戒备。

　　沈行遇微微俯身，屈着手臂撑在观景台的栏杆上。

　　这里已是深夜, 月色惨白，死树干涸的枝杈偶尔被吹断, 参差地割裂着漆黑的夜幕。

　　他漫不经心地启唇，“之前，你问我去年高考为什么最后一天突然缺考。”

　　沈从心闭了闭眼，该死, 果然言多必失。

　　她舔了下嘴巴, 似乎承认了什么，又好像只是纯粹地无辜反问，“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你。”

　　沈行遇寡淡的嗓音清冽，声线平直而阴郁, “那天，你开车送我去考场，路上却突然昏厥。我送你去医院, 耽误了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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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

　　沈从心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没想到竟然那么早。

　　这小子可真能憋, 这么长时间一直不动声色。

　　想想自己一开始就掉了马，他闷不吭声地默默看着她衤果奔，气急败坏和恼羞成怒都不足以形容沈从心此刻的心情。

　　强忍着扑面而来的羞耻感，沈从心淡淡地道：“我想我可能是失忆了。”

　　“嗯。”沈行遇唇角微弯，很是配合她的垂死挣扎，不急不缓道：“如果被家里人知道，我是因为你缺考，那你之后在家里的境遇只会更难过，所以我们约定闭口不提。没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你我。”

　　顿了顿，他补充道：“准确的说，除了我，和我姐姐。”

　　沈从心颓然地塌了下肩膀。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沈行遇怎么会往这方面设想呢。正常情况下，就算她主动跳出来说她不是原主，也会被关怀精神状态，全当她在胡说八道吧？

　　难道是自幼受了沈母民间驱邪大法的熏陶和启发？

　　“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矢口抵赖也没什么意思，沈从心镇定自若道，“行遇，我对你还不错吧？”

　　沈行遇挑了挑眉，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以后一切照旧，你就当我今天没打这通电话，怎么样？”

　　“随你。”

　　沈从心闻言弯了弯眼眸，“那你跟我讲讲你的心理历程呗？”

　　她早看透，沈行遇对亲情极其淡漠，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自始至终无知无觉一般。既然这样，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沈行遇沙哑的嗓音淡淡道：“前车之鉴。”

　　“嗯？什么意思？”沈从心茫然地追问。

　　短暂的沉默，他缓缓启唇，“因为，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

　　沈从心猛然怔住了，“你……”

　　她喉间梗住，脊背被惊出一层薄薄的汗，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沈行遇浅笑，“怎么，吓到了？”

　　“……”沈从心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道，“是有点。”

　　她觉得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没想到，这个世界比她想象中还要光怪陆离。

　　“你确定没在跟我开玩笑？”沈从心吞了吞口水，试探地问。

　　沈行遇眸底含笑，嗓音浅淡地嗯了一声。

　　自诩心脏强大的沈从心又震撼了一下。

　　她还有闲心感慨，这种咄咄怪事发生两次的沈家，真是精彩！

　　都是千年老狐狸，她也不玩聊斋了，既然大家有着同样的遭遇，那就顺便八卦一下吧。

　　“你来这里多久了？”

　　沈行遇垂着眼，平静地道：“大概比你早不了几天。”

　　沈从心哇了一声，却倏地反应过来什么，费解地皱起脸，“早不了几天？那你刚才跟谁自我代入呢？”

　　还高考那天，高考那天你穿来了么你就说得跟真的似的！

　　“嗯。”沈行遇寡淡的嗓音听起来一本正经，“刚才诈你的。”

　　沈从心：“………………”

　　日啊！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摊牌啊？”假若她跟沈行遇互换，她绝对不会自我暴露，主动丢掉原本的优势。

　　她甚至看穿都不一定会揭穿对方，这个秘密她也许揣到骨灰盒里也不吐露半个字。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沈行遇低沉的嗓音被夜风吹得很轻，“我好像有点孤单。”

　　沈从心闻言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没听清楚，想再确认一下，但潜意识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再说一遍。

　　她试探地小声问，“你过得不开心么，是不是想念以前的生活啊？”

　　反正她自己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原本的世界再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她牵挂，她来到这里拥有崭新的人生，满足到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没什么，有得有失吧。”

　　沈行遇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曾经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裤管使得他即便再强大，在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在轮椅上渡过一生时，也杀不死骨子里的自卑。

　　现在他站得笔直，过往拥有过的他可以重头再来，只是失去了一个女孩。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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