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笑什么？

　　曲绘星的心提了起来。

　　难道沈曳发现她在装睡了吗？

　　但沈曳却并没有说什么。他收回划过她脸颊的手指, 又去碰了碰她的睫毛。

　　这下, 曲绘星不可避免地生理性闭紧了眼睛。

　　她心想完蛋了完蛋了肯定要被发现了, 沈曳却以为是他的乱动打扰到了她的睡眠、让她不舒服了，于是马上攥着手指收回了手。

　　沉默片刻，他低声嘟囔：“笨死了。”

　　曲绘星：？

　　这人怎么回事！

　　难道每次她睡着以后，他除了会口头说着“爸爸”占她便宜, 居然还会趁机骂她吗？

　　但沈曳骂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笨了，明明她就躺在他床上、明明已经近水楼台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是没能讨到她的喜欢，天底下还有比他更笨的人吗？

　　可曲绘星怎么可能想得到？在她的心里，就算这天底下99%的人都是笨蛋，沈曳也绝对是剩下的那1%！他骂笨蛋，那骂的肯定就是她。

　　她在心里对着沈曳小人戳脑门, 身边的沈曳却起了身。

　　曲绘星偷偷地睁开了一点眼睛看他，发现他走到对面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本子。但她的脖子不敢动, 平躺着看很费劲，才刚看了几眼, 她的眼睛就累得快要抽筋了。好在沈曳拿起本子、找了根笔就又转了回来。

　　曲绘星赶紧把眼睛闭上，继续默念“我是一团烂泥巴”。

　　过了几秒钟，她感觉到手边的床垫忽地凹陷，是沈曳坐到了床上。

　　似乎是觉得她占的地方太大、他坐不开, 他把曲绘星放在身侧的手拎了起来，放到了她的肚子上。这下曲绘星连偷偷抠手都不能做了。

　　但没过多久，他又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手指, 捏完拇指捏食指，捏完食指捏中指，捏到小拇指的时候，他忽然把她的手指甩开，又开始嘟囔：“这样我都不能干正事了。”

　　说完，他把她的手又拎起来塞进了被子里。

　　曲绘星：“………………”

　　他到底在嫌弃什么？

　　她的手有那么碍事吗？放到她肚子上还不行、非要藏起来？

　　因为闭着眼睛看不到也不敢动，曲绘星的心理活动非常丰富，把沈曳小人戳得东倒西歪。

　　不久后，沈曳没了大动作，只有剩下了簌簌翻纸的细微声音。

　　曲绘星很想看看他在干什么，但她没敢。为了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只能继续开始数绵羊。

　　但她刚数到第六只绵羊，沈曳却忽然出了声。

　　“今天是……1月30日。”

　　他边说边在本子上写字，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得很慢。

　　“我背对着曲绘星在锁家门……”

　　曲绘星竖起耳朵想听明白他的话。但他的话断断续续，越说还声音越小，很快就没声了，屋子里只剩下笔尖在纸张上滑动的书写声。

　　一小会儿后，他按了按笔的弹簧收回笔尖，看了一遍他记录的文字。

　　然后，他出声：“笨死了。”

　　？？？

　　又在骂她？

　　她到底干嘛了？！

　　曲绘星直接把心里的沈曳小人戳了个大跟头！

　　沈曳写完了东西也没离开，又拿了本书坐在床上开始看。

　　曲绘星终于忍不住了，偷偷地瞄了一眼书的封面……

　　《彼得·科恩木工基础》？

　　他每天都研究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而对着这本书，沈曳还看得很起劲，拿着笔在书上各种写写画画。

　　过了好久，曲绘星都觉得她装不下去、度秒如年了，沈曳终于下了床。

　　他帮她关上了卧室门，去了客厅打电话：“爸，你上次买桌子别人送的那块木料呢？仓库？哪个位置……”

　　曲绘星慢慢坐起来，倾着身朝着门外听，没多久就听到了沈曳的出门声。

　　大门一关，曲绘星一骨碌爬了起来。

　　总算不用再装睡了。

　　这可真是太难了。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着筋骨，拿出手机刷了几个app，又起来到处溜达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书桌上那本厚重的《木工基础》书下面压着一个黑色的皮本子。

　　想到刚才沈曳写东西时嘴里念叨着的话，曲绘星情不自禁走了过去，抽出本子翻开了靠前的一页。

　　【2011年4月11日。

　　曲绘星的卧室。

　　曲绘星写作业时睡着了，鼻子磕到桌子边出血了。

　　我没能护住她，连帮她止血的办法都不会，只能去找了叔叔阿姨过来。

　　我真没用。】

　　什么呀这是？

　　时间太久，用的又是油性的圆珠笔，字的边缘已经洇开了，有些需要很仔细地看才能看个大概，有些却已经彻底糊成了一团。曲绘星连着翻过多页，找到了还能辨认的就一个字一个字费劲地读一读。

　　【2011年10月2日。

　　绿野八角楼一楼。

　　曲绘星下楼梯，在还有最后两个台阶的时候睡着摔倒了，我只抱拉了她的上半身，她的膝盖还是磕地摔破了。

　　下次下楼梯，我要走在她前面。】

　　……

　　【2012年7月6日。

　　绿野院子滑梯边。我拉住她了。但她的胳膊还是在滑梯上撞了一下。

　　以后路过滑梯，我要走在她和滑梯中间。

　　（7月7日补充：撞到的胳膊果然留下淤青了。）】

　　……

　　曲绘星读着玩的轻慢神色渐渐消失了。

　　她的手指开始发紧。

　　继续翻下去，里面记录的全是跟她猝睡有关的事。

　　可这些事实在太小又太久远了，曲绘星很少能准确地回忆起来。

　　沈曳为什么……

　　前面的字实在洇得太难认，曲绘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急得厉害，她没办法沉下心仔细地去看，于是她抖着手指向后翻，终于翻到了一页文字清晰的。但还没等她开始看，她就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沈曳边进门边说：“……不相信你回来看，那块木头就是被虫蛀了，上面好多洞……”

　　曲绘星只好收回手，压着疯狂的心跳把本子放回书下面压好，然后匆忙坐回床上，平复着情绪想装成刚睡醒的样子。

　　但她心乱如麻，根本就没办法装出什么，好在她有时候做了不好的梦醒过来时的神情也是这样的混乱又不安，所以沈曳看到她这副样子，很自然的以为是她刚才做了噩梦。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她以前丢在他这里的小猪玩偶，轻轻放进她的怀里给她抱着，然后又帮她把被微汗黏在脸颊边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

　　曲绘星一点都不想抱小猪玩偶，她比较想抱沈曳。

　　可她眼巴巴地盯了他好几眼，他也没领悟到她的想法，她只能勉勉强强地搂住小猪捏它的尾巴。

　　这副样子落在沈曳的眼里，就看她还在因为刚才的梦不开心了。

　　让她分神、不要沉浸在刚才的梦里，他转过身，拿起了那本木工书。

　　顺手把黑皮本子收起来放进抽屉，他抱着书过来跟她分享：“我最近在研究这个，想自己做几个桌子放在新家用。”

　　打开书，里面还夹着几张他自己画的设计草图。

　　“你看这个。”

　　他把设计图拿出来给她讲解。

　　“桌面上平时会罩着这个塑料板，需要读书的时候把塑料板掀开，就可以把这个嵌在里面的木板支起来拿它当阅读架看书了。这下面有滑轮，可以随意调节位置……”

　　他设计的这些机关又实用又新奇，曲绘星本来的确心事重重的，结果听了一会儿他的介绍，心思就完全被这张桌子吸引过去了，还向他提了好几个问题。

　　看曲绘星也感兴趣，沈曳越发兴致勃勃。

　　他把曲绘星拉下床，让她坐到他的转椅上、把椅子的高度调到可以让她两只脚落地，接着就拿出尺子，开始量她膝盖的高度。

　　曲绘星被他拉下来时其实很茫然。

　　但看着蹲在她身边拿着尺子忙活的沈曳，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她知道也许只是她想多了在自作多情，但她内心的期待和忐忑在那个猜想出现的一瞬间膨胀得太厉害，胀得她的心脏快要炸掉了。

　　猛地，她捏住了沈曳手里的尺子。

　　对上沈曳抬起头询问的目光，曲绘星抿了抿嘴唇。

　　“沈曳。”

　　她问得谨慎又小心翼翼。

　　“你是要给我做桌子吗？”

　　你要在你的新家里，放一张给我做的桌子吗？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