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梁云随口回答：“很有几年了。你跟着爸多久了？”

　　“得有三年多了。”司机认真思索一番：“对, 还差四个月就满四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梁云喃喃感叹一句：“是啊, 时间过得真快。”

　　一眨眼，她居然已经对南城这个城市生出奇妙的陌生感。明明是当年长大的城市，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回忆都在这座城市发生, 但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笑一笑：“没关系，可以创造新的回忆嘛。”

　　新的文化公司挂在炫光科技的下面, 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特效部门，其他的部门都被当做了特效部门的添头。就连何龙都这么认为，对梁云困惑又不解地询问：“为什么忽然想做娱乐公司？”

　　“想试试玩。”

　　何龙欲言又止, 显然有很多话想说，却在梁云笑微微的表情下败下阵来：“好的，我知道了, 我会派管理人员过来。但是专业人员这边……”

　　“没关系，”梁云随口说：“我准备从动画片开始。”

　　何龙被噎了一下。动画片这种东西……

　　梁云却觉得兴致勃勃, 动画片可不简单, 代表着技术实力与资金实力。她只是放出风去，就有穷困潦倒的动画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扑了过来。

　　只是在听过梁云新成立的公司——叫做敏益娱乐——的条件之后，有人选择退却, 有人留下来。

　　梁云留下来五个项目，按照项目组如今的进度和拥有的资源排了个序，当先开始了一个叫做《浮光定天》的项目。故事说起来非常简单，世界大变，少年少女走上拯救世界的道路。但是剧本梁云看了非常喜欢。编剧显然是个厉害的，节奏卡得非常好，每个情节都在为后面的情节做准备，环环相扣，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梁云又看过人设，将项目组里的技术人员打包过去炫光科技总部培训了一阵，回来之后又按头让他们学了学公司独有的特效软件的使用方法。然后，从公司新招的人里面抽调一部分补充进入项目组，财务人员进驻，就放开了对项目的管控，只管定期查看项目进度。

　　其他几个项目也是如此操作，一时之间，敏益娱乐居然同时有三个项目组在开工，还有两个项目组还在苦逼地打磨剧本人设，美术指导也重新换人。

　　业内对这家公司投注殷切目光，既希望能够扶持起还看不到前方的动画产业，又不希望一家独大，最后打得其他人毫无还手之力。至少，从这家公司的投资上来看，是个不差钱的。

　　梁云的事业忙忙碌碌，夏吉却又找上门来。

　　他过来应聘梁云的助理，让梁云感叹：“你们还真是十项全能啊？”夏吉笑微微：“总得有点特殊的本事不是？助理这种事，我在行。”

　　和他合作过之后，梁云对他的能力倒也没有什么疑虑，只是问：“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要带给我吗？”

　　夏吉含笑点头：“自然是有的。近期麒麟会有相关信息公布出来，上头的意思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试一试的。”

　　梁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与夏吉签署完合约，领着他出去见了众人，就将公司交给了他。“其实来得挺巧的。要是你不过来，我也要去找几个合适的管理人员。现在，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夏吉：“这可真是……一来就有事情做啊。”

　　在梁云的动画事业做得蓬勃向上的时候，特效部门也迎来了第一份工作。来自徐希明的公司，为他的公司新拍摄的仙侠剧制作特效。

　　徐希明对梁云笑得温和：“我相信你的技术，一定不会让人失望。不过，作为第一个客户，是不是有点优惠什么的？”

　　梁云失笑：“我倒是想，可惜特效的成本你也知道。再说了，谁说你是第一个客户了。”

　　徐希明故作大惊失色：“什么，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梁云但笑不语，指了指自己。徐希明就恍然大悟：“你自己给自己下了一单。能问问是什么项目吗？”

　　“一个小短片，微电影性质的。”

　　徐希明松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看？”

　　“很快的，我也没准备和什么平台签署合约，直接上线就是了。”

　　果然如同梁云所说，徐希明很快就锁定了新出现的一个短片，看完之后，对敏益娱乐的特效部门生出了极大的信心。这是一个梁云惯常用的背景设定。奇妙的赛博朋克世界，隐藏在世界光芒之下的主角，努力奋发向上，想要和小伙伴们一起挣脱笼罩全身的阴影。他们遇到朋友，也遇到敌人，见识过世界的善意，也直面人间的恶意。

　　全程特效让人震撼，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存在，在那里，有人正在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美好而努力。

　　短片里的科技设定能看到现代社会的影子，某些方面却又拔高很多。全身机械化只保留大脑的改装，人造子宫与机械抚育者的存在，飞天摩托与机械浮空翼……似乎不可思议，但是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徐希明看得很是震撼，忍不住联系已经许久没有主动联系过的梁云：“这个剧本和背景设定，到底是谁做的？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啊。特效自然不用说，世界设定也很加分。”

　　梁云似乎刚从项目组回来，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露出灿烂笑容：“是吧，很不错？”

　　徐希明正要说话，夏吉从梁云旁边走来，将文件递给她：“这边有一个问题需要确认下。”他惊讶地看着夏吉走到梁云身边，自然地在她身边站定。那个位置也许并不显亲密，但是却是他大概永远无法站到的位置。

　　他哽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忽然就变了：“这位是……”

　　梁云顺手翻着文件，拍拍夏吉的手臂：“我在敏益的助理。”

　　徐希明看一眼夏吉，后者抬头看到他，仿佛才注意到梁云正在和他对话，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梁总，打扰了。”

　　徐希明却无端从他眼中看到审视，让他心中生出不快与不安，最后勉强笑了笑：“你有事要做，那就先忙。忙完了再告诉我也不迟。这么个人才，我觉得应该到大荧幕上来试试。”

　　梁云哑然，将文件还给夏吉：“那就算了，我对大荧幕没兴趣。”

　　徐希明陡然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震惊地看她，对上她灿烂的笑容，心中那种她距离自己已经非常遥远的感觉更甚，以至于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谢你的赞赏，我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不过，是不是让你对特效部门更有信心了？放心吧，你的产品，一定给你做好。”

　　徐希明胡乱地应一声，切断了电话。

　　他这一刻再一次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不上她。而她身边，似乎也并不需要一个自己。

　　博士将他的表情记录下来，经过分析之后，小心地在夜里询问梁云：“这种情绪，是失落吗？”梁云哑然：“你怎么问起这个？”

　　“有时候，我觉得我也有这种情绪。我觉得，我应该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博士的回答如此肯定，让梁云忍不住感叹：“博士，有时候我感觉，也许你还有更进一步成长的可能。如果不是现有的硬件条件制约了你的发展，也许你现在已经更进一步。真是奇怪，很早的时候就说想要做量子计算机，没想到到了今天，居然还是没有成品。”

　　博士柔声说：“这些都没有关系，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长长久久地等待下去。”

　　梁云闻言也只是一笑：“说得是，等我老去，等我死去，你还可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声音也低下来：“那个时侯，你可要习惯没有我的生活，要爱这个国家，爱着这个世界啊。”

　　博士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被她的话震惊，在考虑如果有一天，梁云不在人世这种可能。

　　梁云失笑：“博士，我已经三十岁了。”她的声音转低：“现存人类的平均寿命是八十多，我的身体素质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好，大概可以活到基因所能承受的极限，那就是一百三十多。我还有一百多年。可是，一百多年之后，我也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那是人类永恒的归宿。”

　　博士依旧沉默，梁云却已经笑起来：“但是没关系，只要有美好的记忆存在，那我就永远活在人们的记忆当中。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一直没有死去。”

　　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博士终于开了口：“我会永远记住你。永远不会忘记的。”

　　停一停，似乎觉得这样的话并不足以显示自己的坚决，他肯定地说：“人工智能不会忘记，不管世界怎么变化，除非我消亡，否则，我都会永远记得你。”

　　永远记得，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并依靠这样的回忆，在长久的岁月里继续生活下去。

　　直到作为人工智能的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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