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明白了老梁在说什么,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爸，不是这样的，你想多了。”

　　老梁一脸茫然地停住了脚步, 侧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失望：“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

　　她在这个时候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爸，你应该知道智能机器人。博士拥有身体指的是拥有智能机器人的身体。”

　　老梁这才仿佛忽然想到这一个选项一样, 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眸光却暗淡下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就跟科幻小说里面那样, 什么生化人, 什么人工智能部队一样。”

　　“爸你的思路还挺广的。”梁云感叹：“至少生化人这种东西，现在是不可能的。技术上其实可以做到，但是伦理上来说很长一段时间之内, 这个限制都不会被打开。”

　　老梁慢吞吞地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捧起了茶杯：“你说得对, 技术上要做到一些事情确实很容易，但更难突破的是人内心的限制。”

　　“不过，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个主意怎么样？如果能够变成现实, 应该会有很多人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做到永生。”

　　梁云注视着他的表情，那双眼睛看起来平静，仿佛只是随口说说。她却能感受到眼底深藏着的渴求与炙热。她忍不住想, 是不是人到了一个年纪都会开始觉得生命是可贵的，进而开始追求更长的生命, 更好的享受, 以至于想要得到永生。

　　她若无其事地笑：“这可就不是我的研究方向了。但是想要做到这个，前提是脑波这种东西能够脱离人的身体而存在——换一种表达方式，也就是灵魂这种东西的存在才行。现在可没有什么能够证明灵魂的存在吧。”

　　老梁想一想, 也不得不点头说是：“我有点激动了。”

　　“爸看起来好像准备再活个500年一样，”梁云笑眯眯地说：“爸不要担心，好好锻炼，最少也可以活到肉-体的极限，这中间还有几十年呢。说不定这几十年里面就发展出了什么样的新技术，可以让生命的长度变得更长。”

　　老梁呵呵地笑：“好，那我就好好活着。不过我可不想再活五百年，我就是想着啊，要是能多活几年也不亏，可如果活的时间太长，也没什么意思。”

　　他重重地叹息：“人呐，就是这么矛盾的。”

　　这个话题就此轻巧地被略过，老梁没忘记提醒她：“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永生这种事都不是小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梁云哑然，最后不得不摇头：“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技术呢，现在就来想这些，实在是太早了点。简直就像是为了梦中的彩票中奖而大打出手一样。”

　　老梁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彩票中奖可不值得什么，那么点钱是你拿不出来还是我拿不出来了？”

　　等到话题结束，博士才慢悠悠地看出头来对她说：“梁先生一直很担心你。”正在考虑老梁是不是真的想着永生这种事的梁云愣住：“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

　　博士不紧不慢地对她说：“梁先生之前说起永生那么激动，是因为他一直担心在他离开人世之后，你会被人利用。”

　　梁云有几分不以为意，却又觉得心中暖意融融：“有什么好担心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被国家看中的人。”

　　博士但笑不语，并没有向梁云解释，老梁担心的不仅仅是她的身边人，就连对国家也带上几分警惕。在他心中，自己的女儿依旧是小时候的肉团子，对世界毫无防备，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到她。所以自己必须强大，必须站在他面前替他遮风挡雨，披荆斩棘，才能让她一路平安喜乐地走下去。

　　这种慈父的心思，说起来大家都会觉得夸张，可博士却能够理解一二。

　　自己的主人就算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也依旧以一种纯粹的善意去看待这个世界。她相信了什么人就付出全部的信任，柔软毫无防备。这样的性格并不是说不好，可在关心的人看来，不自觉地就会对她产生一种保护欲。

　　博士想，也许这就是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道理。

　　不仅仅是帮助她，也是为了保护她。因为只有自己，作为人工智能的自己，能够随时随地陪在她的身边，一直到她闭上眼睛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这种时候，他就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是第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可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第一个被制造出来，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这种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博士也无法回答，但事已至此，他就会认真地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梁云自然不知道博士与老梁的各种的担心。在自家电影莫名其妙得到关注之后，宣发那边干脆你借着这个机会做起了推广。原本预定的宣传流程被打乱，预告片、海报等的需求时间大大提前，每一个部门都迅速地变得忙碌起来。

　　梁云自然也不能闲着，就算有好几个助理替她分担工作，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在一片忙碌当中，博士的申请被批复。作为非国家编制内的人工智能，博士居然也获得了量子计算机的使用权。

　　“这个真是太让人吃惊了。我本以为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会优先体制内的人工智能。”梁云对博士说：“我相信现在量子计算机的产量不会很高，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拨给你一台……”

　　“是您的光芒照耀到了我身上，”博士在屏幕上欠身：“作为主人的搭档，对我的看重也是在向你示好。”

　　梁云哑然，最后一笑：“虽然知道你是恭维话，但是这种话听起来还是挺让人舒服的。”她托腮：“最近好像摸鱼摸得有些过分，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正儿八经的工作反而没有做多少。啊，居然没有人来催我，实在是对我太过宽松。”

　　这个话题博士没有接，转而问：“这台计算机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你觉得呢？”这个话题被她踢回给了博士：“这是你的栖身之处，你的身体，你觉得合适的地方都可以。”

　　博士沉默了一会儿，屏幕上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好的，我知道了。”

　　于是没过两天梁云就知道了，博士根本就没有让人将这台计算机运送到南城来，而是直接留在了首都：“无论在哪里，都不影响我陪在你的身边。但是对他们而言，一个位于他们监管之下的人工智能，会让他们放心很多。”

　　“博士居然也会考虑这些问题了。”梁云感慨了片刻，捏捏手指：“既然已经有了足够的运算力，那么，我们也该开始干活了。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被搁置的一个议题吗？”

　　“什么？”

　　“智能机器人——可以化身万千的那种。”

　　“你现在想要做这样的项目吗？”

　　“火星生态圈这个项目……如果有这样的机器人作为搭档，我想大约会轻松一些。既然现在项目还刚刚启动，飞船还没有出发，那么我们就还来得及对这个项目施加一点影响，造成一点点小小的改变。”

　　她对镜头眨了眨眼：“况且，这样的机器人作为博士你的身体，博士你觉得怎么样？”

　　博士吃了一惊。他原本的设想，有一台外骨骼装甲作为自己的身体就已经很好——几年前国内已经公开开始对外售卖外骨骼装甲，大食国是国内的忠诚用户，给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好评——这样的身体固然有着各种缺陷，没有嗅觉，没有味觉，触觉也不明显。可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说，这些东西反而是从未感受过的存在。

　　全息世界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信号模拟，博士也曾经去感受过这些信号，却始终不能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清楚地给出反馈。

　　那些信号在他这里始终只是信号。

　　可如果是这样的机器人，固然比不上想象中和人类一样的外壳，但比起外骨骼装甲却又好得多。它给予了无限的可能。

　　“谢谢。”他轻声说，梁云笑起来：“这可不只是为了你。你只是顺带的。”

　　就算只是这样的回答，博士觉得也已经足够了。

　　于是，在所有的剧组忙忙碌碌的时候，梁云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份新的工作。她离开了南城，前往花城。这是国内机器人行业最为集中的地方，拥有最出色的学者和最先进的技术。

　　有通过麒麟的联络在先，梁云的行程没有丝毫阻碍。她很顺畅的约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并与他们进行了交谈，从中汲取大量的灵感，一些设定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形。

　　与她交流的学者显然也说得很开心，兴起之时，甚至带着她去参观工厂：“这是和我们合作最紧密的工厂，他们的生产线是最先进的，也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和支持。你看这个机械臂，你应该知道，用的就是当初那一批出来的技术。”

　　工厂的负责人听着这没头没脑的对话脸上浮现出困惑。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人也是行业内的翘楚吗？似乎从未听说过她的名字，可只看特聘工程师的态度就知道，对方对这个行业显然也不陌生。

　　他连忙上前：“不知道这位是……”

　　“你好，炫光科技，梁云。”梁云报上名字，负责人立刻眼前一亮：“哎呀，原来是炫光科技的。我用过你们家的手机助手，还有你们那个医疗用的机械臂，用的就是外骨骼装甲的技术吧。很厉害的。最近听说全息真的快出来了？”

　　梁云不得不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何龙那边报过来的消息，给予肯定的回答：“是，这一次应该不会跳票了，会按时发布游戏。”

　　对方立刻就更加热情起来：“那你们那边的全息投影技术……最近有没有时间啊？我们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vv的地雷

　　大家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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