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有个男人立在河边抽烟，黑色的背影高大笔直。
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边景回头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后他向她招招手，让她过去，问：“你要接水吗？”
“没有，失眠了，出来走走，”她很坦然地站在他身侧，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给我一支烟。”
他什么都没说，她要就给她。
漆黑的天边，挂着一轮巨大的弯月，夜空中都是璀璨的星星，放眼望去周边是一片片起伏的静默的沙漠，只有脚下，一条河流潺潺流动，黑色而光滑地像一面镜子，倒映着星空。
季厘随口问：“你最近就在忙这些？”
边景答：“之前还回学校指导话剧了。”
“不拍自己的话剧了？”
“再说吧。”
她的语气坦然，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笑着问他：“你啊，当时不知道干嘛要中止那个话剧的排练，平时多理智一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边景吸了口烟，淡淡地笑，“可能我也有不理智的时候。”
“我当时被赵禾然整成那样你都不管我，你还会不理智？”
季厘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虽然她不过随口接上，但又提那些破事儿，倒显得她一点儿也不大方不潇洒了。
边景站在她身边，手里的烟都抽完了，也一直没说话。
她总是低估他的爱。
他的爱其实也热烈，也疯狂，也足以支撑他跨越千里去带她回家，支撑他放弃自己的事业也要让她过得更光彩一点，他的爱足以支撑很多很多，但他的爱总被低估，被轻视，甚至被忽略。
他到底没回答，反问她：“你结婚那天给你们的份子钱，怎么不收？”
那天他去ATM取了现金，包在红包里，给了边岸山，但边岸山回来的时候，又发现那个红包被季厘偷偷放在他的外套夹层里送了回来。
季厘耸耸肩，没答，心里想着她没有给他请柬，甚至连喜糖都没请他吃，哪儿好意思再收他的份子钱。
“要幸福。”他突然说。
季厘夹着烟的手指突然有点儿颤抖，夜色正浓，她感受凉意，裹了裹外套，跟他挥挥手，烟的星火在昏暗中晃出一条影子，“说这些干什么？”
她不想去回忆过去，更愿意现在以朋友身份大方相处。
“有什么不能说的？希望你幸福，就说了。”边景一根烟抽完，灭了，又拿出另一根。
季厘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口，脸颊陷下去，她说：“我懒得跟你说这种假模假式的话，我也不会祝你有多幸福，我以前特别期待自己的爱情，又偏偏是你毁了我的这种期待，所以你不应该过得比我好。”
你就应该在我宣布结婚那天告诉我你后悔了，甚至应该在我结婚之后因为错过我而萎靡不振，你本来就应该也尝一尝我为你吃过的所有苦头。
后面几句话季厘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三件事边景并没有做过。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恨边景的，尤其是在她领证，宣布，结婚，秀恩爱的那几次，她都是一边真的幸福甜蜜，一边又存了点儿想要故意气边景的心。
可是他并没有被她气着，因为对他来说，她和叶姝尔没区别。
边景被她的这一番话堵住，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季厘终于抬起头，她眼里从没有盈过这样滚烫的泪水，她看着他在泪光中晃动的声音，声音颤抖，“很久以前，有一段时间，还挺爱你的。”
季厘转过身去擦了一把眼泪，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看着他，又露出那种大方豪迈的笑，“我不是那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说出来了才痛快，不过我跟你以后如果没有什么必要，也不会再见了，这种废话，就说这一次。”
她看着他，没话讲了，或是话都哽在喉咙，堵地她发痛。她垂下眼，丢了烟头，双手抱着自己，这夜晚冷地她一直往手上呼气，她得赶紧回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边景转过头，直视前方，沙漠上方的夜空，星光灿烂。
他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往前走吧。”
“是啊，往前走。”
他出言安慰的时候，还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他错觉自己才是那个早已释怀的人。
边景在河边站了很久，一包烟都抽完了，他才发现自己该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看见路边有闪烁的车灯。
一辆白车里下来一个女人，穿着一件臃肿的羽绒服，肩上背着一个双肩包，她和司机讲了几句话，随后白车开走了，女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边景走近过去，脚步踩在沙里悄然无声，借着莹白又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来人是谁。
叶姝尔没有化妆，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一张小小的脸藏在羽绒服的帽子里，被直来直去的大风吹得几近僵硬，看见边景，她抬起双臂向他挥手，咧开嘴笑，很高兴的样子。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