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念打算去一趟天府城小区。

　　开了门，房子里很安静，客厅收拾地一尘不染。

　　苏念蹑手蹑脚地去了阳台，周陌临走前把花都搬到了避风的角落里。

　　花盆里的土壤还很湿润，苏念就转头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床铺照旧收拾地干干净净，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周陌做过的练习题和试题册。

　　房间里残留着属于周陌的淡淡味道，苏念走过书架，又看到了照片上的周陌。

　　她莞尔一笑，细心地擦了擦落灰的相框，接着放回了原位。

　　画室里的窗户没有关，苏念伸手去推窗户，结果不小心碰掉了放在窗台上的一本画册。

　　苏念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画册，有风吹过，画册被掀开。

　　纸上画的有苹果的素描图，苏念想起了那是第一次在医院里的时候，她削给周陌的那个苹果。

　　一页一页翻下去，都是苏念。

　　有她生气的时候，有她高兴的时候，有她伤心难过的时候……

　　原来，自己的每一个样子竟然被她画在了册子里。

　　正翻着，有门铃声响起。

　　苏念走出画室去开门，来的竟然是陆熙。

　　他急匆匆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苏念，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念尴尬一笑：“阿陌让我过来拿些东西……”

　　陆熙看到了苏念手里的画册，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是怎么回事。

　　苏念迎上陆熙复杂的目光，提醒道：“陆熙哥哥，你……来找阿陌吗？她不在……”

　　“我知道她不在……”陆熙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了下来，“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苏念倒了一杯水递给陆熙，坐在了他对面：“你说。”

　　陆熙接过水杯，放在一旁，面色艰难道：“你知道阿陌去了哪里吗？”

　　苏念不知道，周陌没有告诉她。

　　不过，既然周陌没有告诉她，她觉得周陌应该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苏念摇摇头，等待着陆熙的回答。

　　陆熙放下水杯，神色忧虑，缓缓开口：“陌陌她从许棠去世之后就开始出现精神错乱，每年都要定期出国接受治疗……”

　　语罢，他带着某种奇怪的语气反问道：“她有精神分裂症你不知道吗？”

　　苏念愣在原地，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心里忽然冒出许多汗来。

　　“前些年特别严重，这些年病情才开始有所好转，但是你知道的……这种病是很难治愈的……”

　　陆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炸弹落在苏念心头。

　　怪不得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周陌，她会想要跳楼。

　　苏念沉默了好一会儿，渐渐理清了思路。

　　所以阿陌没有说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的病情。

　　陆熙看着苏念，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只希望你在决定跟她在一起之前把一切都考虑清楚……”

　　话音刚落，苏念就斩钉截铁道：“不用考虑了……我只有一点觉得遗憾……”

　　陆熙凝视着苏念。

　　“我只恨我自己现在没有在她身边陪着她……”苏念淡淡道。

　　“治疗过程那么痛苦……”苏念想到周陌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求医的场面，就心里难受地揪作一团。

　　陆熙起身，他摸了摸苏念的头，轻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陌陌，我把她就交给你了。”

　　苏念没有说话，她觉得此刻自己已经无需多说。

　　回到家之后，苏念给周陌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陈远这时发了个消息给她。

　　“念哥！我知道秦励被谁打了！”

　　苏念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江雨！”

　　苏念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很奇怪。

　　江雨和秦励之间压根不认识，又怎么会被江雨打呢？

　　“你确定？”苏念不相信。

　　陈远：“我是听职高一个朋友说的，听说江雨把他打的特别狠！”

　　苏念：“可是秦励从来没有招惹过江雨啊！”

　　陈远：“这个原因就不清楚了，但是秦励确实是被江雨打的，而且是他亲自动的手！”

　　江雨这个人手下带了一帮人，很少自己亲自动手打人。

　　如果是他亲自动手，那么那个人一定是犯了他的大忌。

　　可是，秦励作为一个人见人爱的三好学生，他怎么都没有理由去惹怒江雨的。

　　苏念给江雨发消息没有得到回复，她立马拨了个号码。

　　“喂！江雨！你为啥打秦励？”

　　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像是在酒吧，苏念听不清江雨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江雨才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语气神秘道：“这个事情你就别管了。”

　　苏念怎么可能不管？

　　在食堂里碰到秦励时，苏念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你不说？”苏念有些生气，她更加确定江雨有事瞒着自己。

　　“这样吧，那我等会儿让阿陌找你好好谈谈……”

　　苏念准备挂掉电话。

　　江雨当然不想跟周陌谈，他吞吞吐吐道：“秦励前一段时间在追你，对吧？”

　　苏念“嗯”了一声，转而又道：“我们已经过去了……这一点我跟他说的很清楚……”

　　“我当然知道……但是他一直缠着你不放对吧？”江雨又道。

　　苏念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他可能只是一时没有放下而已……”

　　“那次在酒吧你被周老大带回去之后，她给我下了死命令。”

　　苏念道：“什么死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周老大说，要是有人追你，让我自己看着处理……”

　　说完，江雨继而道：“我本来也只是想随便吓唬吓唬那个姓秦的……”

　　“但是你怎么就把他揍成了那个样子？”苏念怒道。

　　江雨解释道：“那天我在校门口堵他，就只是想警告他离你远点。”

　　“但是，后来我手下一个兄弟说，他在网吧见过那姓秦的，他经常带着几个妹子玩，左拥右抱的，大庭广众之下还挨个儿亲……”

　　“怎么可能？”苏念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

　　江雨确定道：“我当时也不信，但是我那兄弟特别确定，他说他经常在那个网吧碰到那个姓秦的，后来那姓秦的没有否认，还以此为荣……”

　　苏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电话那头，江雨还在不停说着：“当时我暴脾气就上来了……妈的，老子见过渣的，但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渣的……”

　　苏念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她听到耳边回荡着江雨那句“他那种渣人凭什么追你？”

　　苏念感觉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搅动，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没有人知道秦励被打的原因，到头来是他自己造的孽。

　　周陌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拿到手机之后看到苏念打给她的未接电话。

　　她二话不说就拨了回去：“宝贝？”

　　苏念看到手机屏上的来电显示，摁下了红键。

　　她现在需要静一静。

　　不一会儿，视屏通话又打了过来。

　　苏念按下了接听键，她听到周陌着急的声音：“宝贝？哪里不舒服吗？”

　　“阿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国是为了治疗？”

　　电话这头，周陌长叹一声，她强忍住大脑深处传来的痛感，故作轻松道：“宝贝，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真的很怕失去你……”

　　“我这种病很特殊……你也知道，我有过自残行为，医生说，若是严重的话，我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伤害到身边的人……”

　　“我真的好怕你因为我……这个病……受到那么一点点伤害……”

　　苏念静静地听着，泪流满面。

　　“阿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爱你……哪怕有一天你拿着刀对着我，我还是会选择像当初那样……”

　　像当初那样勇敢地抱住她，把她从死亡的深渊拉出。

　　周陌点了点头，继续道：“你还记得吗？你当时替我算命，你说我命中缺木，我一直以为指的是我妈妈许棠，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苏字上头的草木，才是命中缺木的真正含义。”

　　苏念当时是胡乱说的，对于周陌的这个解释，她从来也没有想过。

　　“妈妈是割腕自杀的……浴缸里流了好多的血……那个画面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无数次午夜梦回，我从梦里惊叫着醒来……”

　　“后来，你来了，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开始不再惧怕黑夜，我开始习惯了关着灯休息，因为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

　　“因为遗传的精神疾病，我曾经无数次地抱怨过上天为何待我如此不公平？我每天都好痛苦，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你知道的，数学于我就如同生命一样的存在，但是命运却又偏偏阻拦着我对数学的追求和向往……”

　　“直到你说阿陌你在我心里就是天才！我才知道，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的天使，我独一无二的天使，只属于我的天使……”

　　“宝贝，因为你，我日日感激上天，感谢上天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周陌声音在慢慢微弱下去。

　　苏念知道她肯定刚结束治疗不久。

　　“阿陌，你好好休息，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买花去看妈妈。”

　　电话那头，周陌感觉苏念的声音越来越小，药物作用下她逐渐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一段话：

　　少年花城：“太子殿下！是你吗？！如果你就在这里，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很痛苦！我每天都恨不得死了才好，每天都想杀光这世界上的人，再杀死我自己！我活得很痛苦！我到底是为什么还活在世上？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谢怜：“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如果不知道你活下去有什么意义，那么，不如姑且把我当做那个意义吧。”

　　--节选自墨香铜臭《天官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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