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不记得是在多少年之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位从天庭而来的人。

　　那人长发如瀑，神色严峻，上半身是人的模样，下半身是蛇尾的样子。

　　银色的竖瞳里，是悲天悯人的高贵姿态。

　　“你想救她？”那人淡淡开口，嗓音空旷，像是来自缥缈的远方。

　　冥夜抬首望着他，眸光坚定，一如当年五彩神石回答帝俊的问话一般。

　　他沉声道：“是。”

　　那人又问：“即便粉身碎骨，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后悔？”

　　冥夜坚定的答道：“不后悔。”

　　那人低低叹息一声：“好吧。”

　　冥夜问道：“你是谁？”

　　那人望着冥夜与他有几分神似的脸，答道：“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上古妖皇，手持法宝东皇钟，又可建东海归墟，可谓是神能广大。

　　有他在，想复活成欢，不难。

　　但是……

　　东皇太一却说，成欢的魂魄里掺杂有怨念。即便复活，她和冥夜的结局依然不会更改。

　　唯一能解此局的方法，就是让她魂飞魄散，碎片落于三千世界，用人世间的大爱来感化她。

　　冥夜问他：“我能同她一起吗？”

　　三千世界，无穷无尽的任务，吉凶未知，他怕她一个人会孤单，会害怕。

　　东皇太一似是早已料到他会如是说，严峻的神情不变，竖瞳的焦点落在了他胸膛的位置。

　　半晌，他道：“你与她不同，你若想要魂飞魄散，需经历筋脉寸断之痛，凌迟之苦，你可还愿意随她同去？”

　　冥夜神色不变：“愿意。”

　　东皇太一敛眸望了他片刻，缓缓点头：“好。”

　　冥夜虽被帝俊除了仙籍，但仙根犹在，上古兽血未改，他所要经历的磨难，超乎五彩神石的千百倍。

　　成欢看到那个银丝飞扬的俊美如俦的男人，受尽了非常人所能承受的折磨。

　　在东皇钟的神力之下，他全身仙脉根根寸断，猩红色的鲜血自他口鼻涌出，落于断魂崖上。

　　像是盛开的大朵大朵的红莲。

　　那端正的俊雅的五官，因极端的痛楚而几乎扭曲在了一处。

　　流火般的眼瞳里，血色弥漫。

　　他同她一样，神魂散落于三千世界。只不过，他借助东皇钟，比她多了创造世界的能力。

　　她做任务，他陪着她，偶尔会记仇的戏耍一下她，但他自始至终都是不离不弃。

　　从未想过要与她分离。

　　从未想过……

　　再后来，成欢看到了自己的出生，成长，以及与慕修寒的相遇，与充俊楚的争执。

　　还有那被猝不及防的抓进空间时的窘态。

　　一切，看似又回到了原点。

　　任务完成，她和冥夜重塑真身，她继承了五彩神石的记忆，那么……

　　冥夜呢？

　　她能梦到这些，冥夜会不会也已经知晓了这些？

　　那些恩怨纠葛，血海深仇，他能不能释怀？

　　成欢心中焦急万分，想从梦境里退出来。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走不出那白茫茫的空间。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冥夜！冥夜……”她急得大喊，嗓音嘶哑，忽然感觉无比的恐慌和害怕。

　　第925章 回到原点（30）

　　“成欢！成欢……”

　　迷蒙中，有人焦灼的唤着她的名字，身体像是处于地震之中一般，被猛烈的摇晃着。

　　成欢倒吸一口冷气，霍然睁开了双眼。

　　视野里，是那张风华绝代的熟悉无比的俊脸。

　　银丝如瀑，剑眉修长，妖冶的凤眸深邃情深，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她。

　　成欢一把搂住了他的脖颈，眼泪像是疾落的骤雨般，颗颗砸在了他的肌肤上。

　　“冥夜，冥夜，我都看到了，我都想起来了……”她泣不成声。

　　冥夜搂紧了她，吻了吻她的鬓角，哑声道：“我知道，乖，不怕。”

　　成欢松开了他，有些茫然的望着他，问道：“关于我们的前世，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冥夜点头：“嗯。”

　　成欢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冥夜答道：“在不周山的昆仑镜里。”

　　“昆仑镜？”成欢诧异，“你不是说昆仑镜被打碎……”

　　她猛然反应了过来，“昆仑镜没碎，你那时是在骗我，对吗？”

　　冥夜道：“是。”

　　成欢没再继续追问。

　　冥夜不把昆仑镜带出不周山的原因，她大概已经猜了出来。

　　昆仑镜里只能看到表相，却不能像刚才的梦境那样真实，也无法像梦境里那样共情。

　　他应该是在担心，是在害怕。

　　怕她看到前世他亲手诛杀她的画面之后，会恨他怨他，会再次跟他决裂。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说谎和等待。

　　等待她完成任务，开启记忆。

　　成欢的两只小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如他眼中的柔情。

　　“冥夜，前世我曾那样羞辱你，你……不恨我吗？”她问道。

　　冥夜勾唇，唇角噙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假装无奈的怅然道：“恨也没用啊，自己选择的坏女人，怎么样都得宠下去啊。”

　　成欢怔怔的望着他。

　　冥夜曲起中指，在她光洁白皙的脑门上轻轻叩了一下，语气带了几丝嗔意：“傻不傻？嗯？”

　　说着，神情渐渐变得严肃，缓而认真的又道，“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无论你从我这里要什么，都是应该的。当时你的魂魄里掺杂了天道那狗贼的怨念，一切不是你的本意，我又何必怪你呢？”

　　“若论原谅，应该是我来祈求你的原谅。”

　　“你在炼丹炉里焚烧九九八十一天，以血肉之躯化为心脏救活了我，而我却总是在嘲讽你没有心。”

　　“没有心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我。”

　　“你不是没有心，是你的心给了我，它一直都在我这里。”

　　他将她搂进了怀里，紧了又紧，生怕再经历别离一般，嗓音不自觉的染了哽咽，“成欢，对不起，对不起。”

　　成欢也是觉得鼻子酸酸的。

　　她认为自己没那么矫情，可是这一刻，当与五彩神石以及身为魔尊的冥夜共情之后，她突然很想放声痛哭。

　　这一场虐恋，受伤害的岂止是她一人？

　　比她承受了更多痛楚的，是冥夜。

　　“冥夜，咱们的磨难这算是结束了吗？”她问道，鼻音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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