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还驶在路上。

　　白星无法对心中的焦虑视而不见，她不再克制理性：“你把话说明白，颜颜？”

　　“你看你，一说到她还是会方寸大乱。”

　　“我没有。”

　　白星抿住嘴角，往车窗外看，风景在向后倒，水过无痕。

　　许颜心中跟明镜一样：“也是，反正你也要走出过去了，老师过得再不如意，也和你没关系了。

　　不如意，怎么个不如意，茫无头绪。

　　假面具撕掉之前，白星都不会说“我很担心，我想去见她”，任窒息和荒凉感接踵而至，她怂恿自己说反话：“嗯，就是你说的这样。”

　　前面再过个路口就到家了，等红灯间隙，许颜一脸郑重的开口：“其实也不是不可挽回。”

　　白星的头脑逐渐空虚：“挽回什么？”

　　“你们的意难平。”

　　这次换白星摇头。

　　她刚从泥坑里爬出来没多久，以前慷慨把爱都给出去的时候，被不珍惜。那种无缘无故，总在哭的感觉太糟糕，所以，“不了，我与过去握手言和了。”

　　*

　　白星重复在纸上写着“真滑稽”，说着漠不关心，实际惦记得睡不着，她在心里谩骂自己，“真是个疯子”，然后，她套上一件风衣，那就再去走一遍那条泥泞小路。

　　这都凌晨一点，连野狗都不去吠叫的时间，白星说她是出去找灵感，她要写山川，写黑夜，可能是太沉浸于构思，走错了路，竟走到了别人家门口。

　　26楼。又诠释了“滑稽”。

　　人啊，总有心里长草的时候，脑袋里的热乎劲儿一过去，也就清醒了。

　　她根本没力气去敲开那扇门，越是这样，越怅然若失。不写了，写不出山川。

　　这一趟也是多余。

　　可为什么，心里会泛起想去拥抱她的冲动，这种渴望前所未有，白星在别人家楼下徘徊着。

　　又看了一遍日出。

　　然后，白星才回家睡了个回笼觉，等会儿还要去参加初辰的婚礼。睡得昏天黑地，要不是许颜的电话，她估计得睡到晚上。

　　婚礼宴请的宾客除了亲戚，大多是初辰和男方的朋友，学生也只叫了白星和许颜。因为姜凯年龄小，他朋友也大多是二十五六。

　　于是，在白星落座没多久。

　　“诶，你们看那边，那个背影好像白星！”

　　正好白星偏头和许颜讲话，侧脸刚露，那两个女生立刻过去了，讲话有些羞涩：“您…您是白星老师吗？”

　　白星眨眼在笑，奈何身上沉郁气质太重，看起来还是很严肃：“嗯，我是，叫我白星就行，坐，你们坐这。”

　　他们二人哪敢坐，连连摆手，明明年纪比白星大一点，却十分拘束：“不用了，白老师，您也是姜凯的朋友吗？”

　　“不是，我是初辰老师的学生。”

　　白星歪着头微笑道，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一点。

　　但白星这副神态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他们当年可是一字不落把《十一》追完的，莫非里面的原型是初辰！

　　当事人就在面前，也就没必要去揣测了，说话非常小声：“白老师，您喜欢的老师是不是初辰啊！”

　　“噗…”许颜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什么！我没听错吧！”

　　这两人也许在期待白星说“是”，潜意识又希望她说“不是”，是或者不是都不会是完美的答案，一方面渴望知道书中的“江老师”究竟是谁，另一方面又不想姜凯去做这个“小三”。

　　但还是迫切想知道答案，白星摇头说“不是初辰老师”。

　　“白老师，那您…”

　　周遭全是陪衬，白星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看见了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有着忧郁气质的漂亮女人，比她看过的所有山河大地都要惊醉。

　　从前她身上是令人宠爱的书卷气，如今更多了一种看穿了前世今生的忧愁。

　　白星才走过深渊，这一眼又跌进去，大概又来到了精神崩溃的阶段。

　　“白老师？”

　　终于被唤了回来，白星下意识：“嗯？”

　　再和别人说话全是心不在焉，在谈话间隙回头，漂亮女人不在了，刚被唤醒的感觉，又封闭起来。

　　差一点又要沉溺了，还好没有。

　　*

　　一小时前，初辰给江书卿发微信。

　　【今天白星会来。】

　　是什么驱使着她，几乎一瞬从床上起来，是她羞于启齿的爱，只剩这么一点希望了。

　　该做些什么才能快速取悦白星。

　　穿一条暗蓝色长裙吧，那天见江之岚穿着这个颜色，江书卿便记在了心里。

　　这样，是不是太轻浮？

　　可是江书卿顾不得那么多了，除了去模仿，把自己塑造成白星喜欢的类型，她想不出别的了。

　　江书卿最害怕，白星对她毫无感觉，她在课上无数次高谈阔论“自信的人最有魅力”，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连灵魂也跟着自卑。

　　尤其在看到白星的那瞬。

　　白星坐在那里。

　　穿着纯白色的露肩长裙，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化着淡妆的脸上更显淡雅从容，这两年沉淀出的气质更是令人神往。

　　江书卿也只敢跨越人群偷偷看她，大约是从这一刻她确信了，她还在爱白星这件事，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

　　不是欲望被熄灭，而是自卑感上升到了极致，江书卿只敢在夜晚看月亮，月亮同她一样寂寞，她说她配不上和太阳一般耀眼的人。

　　被问问题问得实在有些头大，白星找借口开溜：“我去上个卫生间。”

　　白星走路也心事重重，撞了人后，那句“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她站在那里，不得不去看那张让她心生无限怜悯的脸。

　　离近看，简直透不过气。

　　身子太瘦削，脸上的苍白感是任何人都表演不出来的，眼睛更是把无神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该白星心疼，她得铁石心肠。

　　不过，总该给这次重逢一个庄严的仪式感，她往后退一步，露出微笑：“江老师，好久不见。”

　　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声势浩大，让人下不来台。

　　江书卿想着，接下来该表演体面了。不硬挤出来难看的笑脸，她也重复那句话：“好久不见。”

　　日夜辗转反侧仅换来这四个字。

　　连擦肩而过都带着电视剧里演绎的凄凉，是怎样一番景象，白星走得比时光还急，江书卿在等时光。

　　“怎么，连穿暗蓝色长裙都不能打动她了”，江书卿本是一块冰山，为了走近太阳，融化，尽管毫无意义。

　　/

　　初辰就是不肯死心。

　　她甚至觉得结婚是次要的，撮合江书卿和白星才是最重要的。

　　她先给白星发微信。

　　【你去楼上204房间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在白星回了【好】之后，她又进行下一步：“书卿，陪我去取个东西，有捧花之类的，我自己拿不了。”

　　江书卿走在前面，在她踏入房间之后，没来得及往里面看，就听见身后传来门被反锁的声音。

　　初辰隔着门讲话：“你们在这老实待着，等仪式结束了，我就把你们放出来。”

　　你们？

　　江书卿这才发现，房间了还有一个人。

　　白星并没因此而乱了分寸，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些许微醺：“坐一会儿吧，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她手里拿着一本纸质书，视线绕过书，宁愿去看窗外，也不去看江书卿。

　　望久了，又去看书。

　　这样子太折磨人，江书卿手里没有书，白星不想和她讲话，所以她从此不讲话。

　　江书卿背对着白星，只要白星稍微一抬眼，就能看见她孤独清冷的背影，她的头埋得很低很低，一揉就能碎。

　　如果给白星一支笔的话，她只能就着这幅画面，写出两个字，“凋残”。

　　明明失望的灰烬已经铺满，白星还是舍不得，她把书合上，在手里拿着。叫了一声“老师”。

　　“嗯？”

　　潜意识，听到白星的声音江书卿就回头，眼泪是滚烫沸腾的，眼前黑压压的，江书卿看不清什么，只看见白星站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她“温柔”，“平静”。不像她，“消沉”，“自卑”。

　　当下能做的，就是把脆弱藏住，别让自己太难堪。

　　回头，再转过来，江书卿脸上是她一贯的疏冷：“怎么了？”

　　白星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江书卿，她又展开书，眼睛却没往上面看，“老师，现在学生好教吗？”

　　“嗯，还好。”

　　实际上江书卿隔三差五的请假，这次也有半个月没去学校了。

　　没再把话题延伸，白星又看书。

　　以前江书卿经常教育白星说“你要多看看书”，现在她确实在无时无刻都爱看书。

　　优秀，有学问的人总是最有魅力，江书卿盯着白墙看，不该一蹶不振的。

　　她又想吃药。

　　心里在哀哭，如何让白星再爱上她，太艰难。

　　江书卿忍耐不住，她往心里扎刀子般在试探：“你们还在一起吗？”

　　翻页声顿了几秒，根本察觉不出，白星说话时候安安静静：“嗯。”

　　痛苦从红眼眶中露出来，江书卿不允许自己哭，她点着头，又回头，透过白墙，她看见一个女孩，手里捧着一块奶糖。

　　全世界都像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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