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 互相望了很久。

　　楚洛只是看严朝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会以为现在是梦。

　　还等梦醒呢。

　　“别装了，”楚洛看着严朝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时刻有点想笑, “你有这个时间给我演, 还不如想想你怎么总是能梦到我。”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严朝能梦到他的这件事，但乍一听到严朝连他变成纸片都梦到过, 他实在很难相信这只是一场场梦。

　　连他的超能力都梦到了, 他身上还有什么是严朝不知道的。

　　严朝一口答应说行, 垂眸看着眼前薄薄的纸片人, 手指勾住了他的纸片手, 沉吟道：“我想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梦到过的, 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

　　“很奇怪。”

　　“甚至不像是梦, 像是我亲眼所见。”

　　楚洛纸片形态不变, 闻言霎时一怔, 接连追问：“亲眼看见, 什么时候，在哪里？”

　　“忘了, ”严朝顿了顿, “我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纸片的样子，贴在阳台栏杆上, 爬墙玩，慢慢从五六楼滑到了地上, 重新变成了人。”

　　说到这里，他用的词情不自禁变成了“看到”，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停了两秒。

　　不会吧。

　　难道严朝真的什么时候从书里穿出来过，亲眼见过他？

　　就像他能穿进书里一样, 严朝从书里穿出来过并不是没可能。

　　楚洛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在以前这个超能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充其量让他在不想坐电梯的时候直接从阳台贴墙滑下去，或者钻门缝玩。

　　他确实很喜欢这样做。

　　但严朝没理由知道，他要么是受某种力量驱使能梦到关于他的一切，要么是从书里穿出来过，亲眼见到过他却忘了。

　　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楚洛刚刚产生这样的念头，严朝的话就隐约验证了他的猜想。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在梦到你之前，我周围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昏迷过一段时间，醒来以后总觉得我不该在昏迷，但我的确是在医院醒来的，也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在那之后我开始经常梦到你，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楚洛纸片的身体坐在了床上：“难怪我之前看你好像想对我说什么，却没跟我说。”

　　“你再仔细想想，”楚洛说，“你那段时间真的在昏迷吗。”

　　严朝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我在那段时间有没有可能去了你的世界？”

　　“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记不起来了。”

　　好吧。

　　连半点记忆都没有，那好像是没办法了。

　　严朝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自始至终都在看着楚洛。

　　初看楚洛的这副身体，即使他潜意识里有心理准备都被吓了一跳。

　　现在继续看楚洛，他却越看越觉得有点可爱。

　　薄软的手指，乖乖坐在床上的模样，若有所思的表情都很可爱。

　　楚洛还在回忆他有没有见过严朝，脑海里刚浮现出一个久远的记忆，腰间就被严朝用手轻轻触碰了下。

　　楚洛腰往后一缩，即使是纸片形态都有点怕痒：“你戳我干嘛。”

　　“看看我现在能不能碰你，”严朝怕他会像薄纸一样会很容易戳破，“你这一身纸的材质好像还挺不错。”

　　楚洛满脸疑惑，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

　　他故意用纸片手摸了摸严朝的额头，像是在看他有没有发烧：“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一点都不怕，难道不会觉得我这种超能力很奇怪吗。”

　　“会，”严朝说，“但是很可爱。”

　　严朝的思想好像就被可爱两个字糊了一样。

　　所有超出现实的事，落进他眼里都只剩下楚洛可爱。

　　楚洛：“……”

　　楚洛：“严朝，你真的很。”

　　严朝：“？”

　　楚洛：“颠覆我最开始对你的想象。”

　　甚至连带着他对ZZZ这个名字的印象都颠覆了。

　　严朝听出了他的意思：“因为我总是夸你可爱吗。”

　　楚洛说：“你还知道啊？”

　　严朝看着楚洛仰起脸看他，眼底有笑意。

　　他神使鬼差脑补出给纸片男友盖被子的画面，想象到楚洛可能会被薄薄的被子压得不能动弹，拼命踢纸片腿都踢不开被子。

　　最后眼巴巴向他求助，要他帮忙拿走被子，在他伸手将压垮纸片的被子抛到一边后，用薄软的纸片手环住他的脖颈。

　　楚洛眼看严朝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有着迷沦陷的深意，二话不说纸片手抓起沉重的被子，挥到严朝身上，给他当了盖头。

　　“不要再盯着我看了，你的眼神跟要吃了纸一样。”

　　事实证明严朝低估了他一张纸片的力气。

　　被楚洛这样挥了被子，严朝总算从可爱两个字抽离出来，伸手将被子扯下来放回床上，望向楚洛。

　　他将楚洛今晚说的话反反复复回味了一遍：“这么说来，你一开始是变成一张小纸片，从这个房间的窗户缝爬下去的？”

　　“二楼。”

　　“这么高。”

　　“你就这样下去。”

　　楚洛轻轻啊了一声，抬起纸片手挡在脸上：“是可以这样说没错。”

　　“其实很安全的。”

　　“我一般都能控制住我变化的时间。”

　　严朝说：“那你现在变回去给我看看。”

　　楚洛：“……”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尝试着动了动意念，发现丝毫不起作用，温吞道：“现在好像不行。”

　　窗户没关，风嗖嗖吹来。

　　楚洛单薄的身体被风吹得轻飘飘的，还感觉到了一点冷。

　　他主动伸出纸片手，环住严朝的脖颈，直接转移话题：“这个不用担心，可能是酒精影响了我的发挥，不会一直这样的。”

　　严朝看他的眼神显然充满了不信任。

　　好吧。

　　楚洛自己都觉得这话不靠谱，他刚穿进这个世界的时候，都用了好多天才成功变形。

　　不过就算现在变不回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耐心等待就好了。

　　楚洛不想被严朝追究变成纸片爬墙安不安全这个问题，气焰嚣张道：“你别露出这个表情了。”

　　“我刚开始和你不熟，想出门打游戏做主播又不想惊动你一个书里的主角，除了这样出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我从二楼窗户翻下去泡网吧，就算我翻上屋顶纸片蹦迪你都发现不了。”

　　屋顶纸片蹦迪。

　　违和的词组合在一起，让严朝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充满探究，像是在说蹦一个我看看。

　　楚洛默默无视他打趣的眼神，说完手就要从环住他脖颈的姿势里收回。

　　可是严朝被他说话的语气可爱到了，抬起手就把纸片手压在了肩上，让他环住自己。

　　“你不是要我带你去我房间吗。”

　　楚洛反驳：“是你自己想的。”

　　严朝不置可否地笑了，小心翼翼抱着纸片走出客房，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还好管家送完醒酒汤就去睡觉了，不会撞见他们现在这副样子。

　　进入严朝的房间，简约冷淡的风格映入楚洛眼前。

　　这个主卧远没有他租的小屋那么富有生活气息，很符合严朝给人的印象，年轻，沉稳，冷淡。

　　严朝将他放在了床上，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给他盖被子：“你会觉得被子很重吗。”

　　楚洛伸手提起被子，往纸片腿上一盖，试着抬了抬，发现不是很抬得动：“会。”

　　严朝道：“那我给你拿一件衣服盖。”

　　严朝特意找了一件布料柔软的衣服，递到了楚洛的纸片手里，给他自己盖，见他躺下以后没盖到腿，还帮他掖了掖衣角。

　　嗯。

　　虽然很奇怪。

　　但是很可爱。

　　严朝熄了灯，在躺下前俯身到楚洛脸上吻了吻，纯粹是觉得他现在很可爱所以忍不住想吻。

　　楚洛先是庆幸今晚变成了纸片缓解了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压力，随后又可惜居然不能趁此机会打严朝一个措手不及。

　　“你对一张纸都亲得下来。”

　　严朝：“不可以亲吗。”

　　楚洛耳红：“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两眼一闭，将盖在身上的衣服提到了脖子前：“就是怕你一不小心压扁我。”

　　严朝躺在了他的旁边

　　睡意袭来，他嗓音很低，像开玩笑一样说：“你已经是扁的了。”

　　楚洛用纸片手戳了他的腰一下。

　　夜色昏昏。

　　睡着之前，楚洛看向严朝英俊的脸庞，忍不住在想，如果不能问出严朝是不是从书里穿出来见过他，那就反问他自己，是不是在更早之前见过严朝呢。

　　他带着这样的疑惑入睡，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严朝对他说过的每句话。

　　还有最初以ZZZ的名义向他坦白过的那些。

　　-我梦到过你好几次，像做连续剧一样。

　　-你应该是长得很可爱，皮肤很白，个子不高，笑起来有小虎牙。

　　-我出现在了你的梦里，忘了是面对面还是隔着网线，你教我玩游戏，还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后背可以交给我’，你是这么说的。

　　-我会对水友那么腻歪？

　　-不知道，可能因为那个人是我吧。

　　在昏昏沉沉的睡意里，楚洛觉得有一根线在将这些过往穿起来，展示在他的眼前。

　　是什么被他遗忘了。

　　在他独居直播的那些年里，似乎有什么感情曾经推向他，又离他远去。

　　想要重新回忆起来太困难。

　　他在游戏直播圈声名鹊起，拥有了百万粉丝，收获了很多人的喜欢，却又好像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知心朋友，没有恋人，没有家人。

　　他的生活依赖着网络，这是他和所有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此外再无其他。

　　不过，在形形色色的人里，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忠粉和别人不同。

　　得到过他玩笑般的一句“后背可以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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