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的风有些许寒冷，燕晗昭给杨慕羽披了一件毛氅。

　　坐马车来这里有些慢，杨慕羽让燕晗昭骑马带自己过来。

　　杨鸿雪被安置在一个驿站之中，身边还跟着燕晗昭的暗卫，看起来是在保护，可实际上又多了几分监视的意思。

　　杨慕羽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杨鸿雪有些不安地等着。

　　见到杨慕羽与燕晗昭一同过来，杨鸿雪并不惊讶，也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等到燕晗昭与杨慕羽都落座了，杨鸿雪才对杨慕羽道：“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就算是……我求你。”

　　“大哥不必如此，若是能帮得上，我自会尽力。”杨慕羽看见了杨鸿雪身上的伤，多半都是被鞭子抽的，还有些看不出来的伤应当也是被什么武器打了。

　　不过……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只可能是护送流放罪人的士兵打的，看样子杨鸿雪并没有反抗，而是单方面被打。

　　杨鸿雪知道杨慕羽在打量自己，毫不避讳他的目光。“你从小就聪明，我为何在此，你应当也猜到了……”

　　“是。”杨慕羽叹了口气，“你其实……不必如此，主母她……”

　　“我知道她对不起你，可是看在大哥的份上，能不能请你放她一马。母亲她从未吃过这种苦，如今已经病了，若是……若是得不到救治，只怕会死在路上。”杨鸿雪忽然有些激动，不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母亲，他如何能够不去在意。

　　燕晗昭有些不留情面，在他看来这是愚孝。“这惩罚仅针对赵家，你既姓杨，又何必趟此浑水。”

　　一瞬间，杨鸿雪的眸子有些充血，但仍旧保持着冷静。“没有人可以无动于衷……晋王，倘若身份立场对换，今日的你也会如此。”

　　燕晗昭不再答话，杨慕羽握住了燕晗昭的手，示意他不要再激怒杨鸿雪。

　　“你需要我怎么做。”这一次换杨慕羽直截了当地提问，对于这个哥哥，他还是念着一些情分的，若是力所能及，他会尽力去帮。

　　就当是……还了他在皇家围猎场以及在杨家这么多年的那一点情分。

　　“你能帮我母亲请个大夫吗？她病得很重……我怕她会撑不住。”杨鸿雪的声音越说越小，心底的声音在叫嚣，可是理智又把他拉回现实。

　　杨慕羽看了一眼燕晗昭，只看到他的笑容。

　　“好，你在此休息休息，我与晗昭去去就回。”

　　没有想到杨慕羽会答应自己，杨鸿雪有些愣住了，随即向杨慕羽道谢：“慕羽……谢谢你。”

　　杨慕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与燕晗昭转身离开。请个大夫对于燕晗昭来说不是难事，既然他肯帮自己，那么这件事答应下来也无妨。

　　等到二人走出驿站，杨慕羽回过头来，看着燕晗昭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愿意帮这个忙？”

　　燕晗昭帮杨慕羽拢了拢大氅，温柔道：“我知道你不喜亏欠人情，帮你一个小忙，让你于他就此再无牵连，这是在帮我自己。”

　　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什么问题，燕晗昭甚至觉得把话说清楚杨慕羽会高兴，弄得杨慕羽是哭笑不得。

　　“你呀。”

　　燕晗昭派人去医馆请了大夫，并让士兵带着大夫去找赵晚月，只不过不要提晋王府相关的事。

　　这种时候比起落井下石，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种末路的施舍吧。

　　等了约一个时辰，那大夫被士兵带回来了。

　　“大夫，那人情况如何？”

　　说话的人是燕晗昭，他来问更好，杨慕羽只需要在他身后听着便好。

　　“唉……急火攻心，乃是心病，如今这样奔波劳累，只怕会越来越严重。”大夫有些为难，这样的情况非是他医术不精，而是病人不配合。

　　“多谢。”

　　燕晗昭给属下递了个眼色，随后便带着杨慕羽返回驿站。

　　“救不了。”

　　“嗯。”

　　“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无需自责。”

　　“没有自责，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往回走。燕晗昭还是让人照顾了赵晚月，虽说自己痛恨那个女人，但是如今她已经时日无多，就成全了杨鸿雪的一番心意吧。

　　回到驿站的时候，杨慕羽明显的看见了杨鸿雪的失落与担忧。

　　“母亲她……”

　　杨慕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由燕晗昭抢先一步代替杨慕羽说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大夫说这是心病，我们无能为力。”

　　听见这句话，杨鸿雪显而易见的和蔫了一样，但是没有生气。最后只是淡然一笑，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慕羽，把这个给母亲吃下吧。”

　　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杨鸿雪将一颗白玉一样的药丸交给了杨慕羽。

　　“这是……”

　　“没什么，慕羽，谢谢你肯帮我，就原谅我这最后一次的自私好吗，与其让她什么都知道，不如忘了一切，我只希望母亲能够活下来，至于怎样地活，或许已经不重要了。”杨鸿雪有那么一丝释然的意味，可是眼底的哀伤揭示了他的无奈与痛苦。

　　母亲犯了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如今受到了惩罚杨鸿雪无话可说。赵家谋反的证据都被昭告天下，他也再无颜面面对世人。

　　“将我抓起来吧，我也是赵家的一员。”

　　听起来是多么不可理解的要求，可是杨慕羽却是知道杨鸿雪想要做什么。将杨鸿雪抓起来，他就能够去照顾母亲，这是他想要做的，可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大哥，你学富五车，将来若是考取功名说不定……”

　　“慕羽，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考取功名的，听我的。”杨鸿雪笑了笑，那么的苍白，“你，好好的，或许这就是报应。”

　　杨慕羽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燕晗昭先一步答应了杨鸿雪的请求。“既如此，那便去吧，来人，将此人带去与赵家关在一起。”

　　驿站外的侍卫走了进来，并没有绑着杨鸿雪，只是说了一句“请”。

　　杨鸿雪没有再停留，头也不回地跟着侍卫走了。

　　杨慕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为什么燕晗昭也要帮着犯傻的杨鸿雪，明明一切可以不是这样的。“你明明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是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说了不算，慕羽，他若是真心想要去陪同赵家，你我也是阻拦不了的。”燕晗昭看的很透彻，刚刚杨鸿雪的眼睛之中满是坚定，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就像是自己坚定的选了杨慕羽而非权利一样。

　　杨慕羽没有办法反驳，是啊，自以为的对他好真的是对他好吗。人这一生有太多的不得已，只有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是我失言了。”

　　“不，你只是担心他。”燕晗昭将杨慕羽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让杨慕羽感受着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他或许也是我的另一个投影，因为我的选择是永远爱你。”

　　“我也是。”

　　两颗心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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