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道:“靳老师, 你知道什么吗？”

　　靳司言顿了两秒:“我现在可以上去吗？”

　　路嘉一愣，走到窗边拨开窗帘，果然看到门口还停着靳司言的车。

　　“嗯, 我有些担心你。”

　　很快, 靳司言上了楼, 路颖虽然知道路嘉跟靳司言上了一档节目, 但却并不知道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看到靳司言的时候，她十分惊讶。

　　靳司言冲路颖打了个招呼, 路颖有些不知所措, 忙着给靳司言倒茶:“路嘉, 靳老师来家里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收拾一下。”

　　看到路颖一副招呼弟弟同事兼前辈的样子, 路嘉扶额, 对路颖道:“姐, 不用这样……”

　　靳司言双手接过路颖的茶，笑了一下:“不用这么麻烦。”

　　路嘉道:“姐, 靳老师……”

　　“还没自我介绍。”靳司言笑了下，冲路颖伸出手:“我是靳司言, 路嘉的男朋友。”

　　路颖愣住了，半晌才道:“男, 男朋友？！”

　　路嘉道:“嗯, 姐，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路颖花了几分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路嘉才又冲靳司言道:“靳老师，你刚刚说我的亲生父母，你知道什么吗？”

　　“其实这件事我并不确定, 只是有一个隐隐的猜想，是关于你的身世，我准备先调查一下，等有结果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靳司言看向路嘉，微叹了口气:“虽然结果有可能会让你更失望，但我觉得你会想和我一起发掘这件事的真相。”

　　路嘉笑了下:“靳老师，你果然了解我。”

　　靳司言又道:“那天晚上我见了你的家人后，心里已经有些怀疑了，我觉得他们可能会再次伤害你，于是我派人去你的家乡调查了一下……”

　　靳司言语气里罕见的带着一点试探与忐忑，似乎在担心路嘉是否会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心怀芥蒂。

　　看到路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才暗松了口气。

　　“调查后才知道，因为经济过于落后，许多女性外嫁，在二十多年前，监管还没那么严格的时候，流行过买卖人口，你的家乡是个有名的人口拐卖大县，后来严打情况才有好转。”

　　“这些都是从当地人口里打听出来的。”靳司言继续道:“二十年多前，你的父母都是无业游民，有一个女儿，靠偶尔打打零工过活，他们总是靠短期打零工获得一笔钱，然后很快挥霍一空，因此日子过得很拮据，连房子也没有，而你的父亲路生福是当地有名的泼皮无赖，母亲刘芸是有名的酒鬼。”

　　“后来有一天，刘芸对外宣称怀孕，然后就很少出门，八个月后早产生下来你。”

　　路嘉点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我的确是早产儿，不过我也是后来学了点医才知道，早产儿，尤其是我这种才八个月的，身体大多都非常差，甚至有些先天带病，但奇怪的是……我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好，原来根本不存在什么早产，而是假怀孕啊。”

　　“更奇怪的是，二十年前，你的家乡拐卖成风，从别的地方抱养或是直接买一个孩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根本没有必要足不出户八个月来伪装怀孕。”靳司言道:“唯一解释的通的说法可能就是他们确实非常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但又实在生不出，就用了这个办法，隐瞒所有人，包括你，让你成为他们真正的孩子。”

　　“但又没有必要。”路嘉道:“如果他们这么想要一个男孩子，他们可以自己生，根本没必要抱养我。”

　　“更奇怪的是，他们生下你后，似乎突然发了一笔横财，日子比之前阔绰了些，还拿着这笔钱买了一套房子，你知道，二十年前的小县城，房子还是非常便宜的。”

　　路嘉一愣:“生下我后？”

　　“对。”靳司言道:“这一点非常奇怪，那时候很多人选择买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男孩子价格算是比较“昂贵”的，可他们却突然有了一笔收入。”

　　路颖道:“对对，我也记得，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家里是租的小平房，在康乐巷里，你生下来后才搬到现在的房子里。”

　　“所以说……”路嘉蹙眉:“很有可能是因为因为我的出生，他们才能拿到这笔钱？那……难道是因为我的亲生父母没有办法抚养我，所以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养我？”

　　靳司言摇摇头:“在那个年代能拿出一笔足够买一间房子的钱的人，摆脱别人抚养你的人，必定是非常爱你的人，这样的父母又怎么会舍得把你交给那种家庭？这世上有大把心地善良想领养一个孩子的人。”

　　路嘉也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靳司言又道:“这一点我一直没有想通，知道我今天看到了孟校长的照片，才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也是二十年前，孟校长的大儿媳生了一个男孩，因为是最小的孩子家里十分宠爱，孟校长的丈夫当时是一家国营公司的董事长，恰好那个年代国企改革，大批国企破产被收购重组，景董恰好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因为人员冗余，所以有一批人被裁掉，当然，当时是给了一笔遣散费的。”

　　“这是时代的洪流，谁也没办法避免，虽然很艰难，但大部分人选择拿了那笔遣散费重新开始，有人重新找工作，有人下海，当然，也有人一蹶不振。”

　　“其中有一个人，他本来是重组前的一个小领导，待遇非常不错，但在这次重组里他被迫下岗，不久后，滥赌的妻子也跟别人跑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妻子跑后，他开始酗酒，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但恰好儿子急性肺炎，孩子哭了一宿，他却烂醉如泥，第二天酒醒，把孩子送到了医院，但最终没能抢救的过来。”

　　“这……”路嘉微怔，心里想到了什么。

　　“一周后，孟校长带着几个孙子出去踏青，结果小孙子在那次踏青之旅中失踪，虽然景家立刻出动了所有力量寻找，但二十年前，监控并不普及，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找到，后来经过警方的努力，终于锁定了嫌疑人，正是那个下岗的小领导，他认为裁员是景董一个人做出的决定，所以将仇恨转移到景董身上，决定报复景董。”

　　“虽然抓到了他，但并没有找到景董的小孙子，后来根据他的供述，景董的孙子已经被他掐死，尸体也已经被烧了，而警方后来在他家后院中确实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小孩尸体，年龄和体型确实与景董的孙子对得上，脖子上也确实有勒痕。”

　　靳司言道:“景家将那个小孩埋葬了，年年都去祭奠，那个凶手也早被判了死刑，这些年，这件事一直是景家人不能提及的痛，但我还发现一件事，那个凶手的家乡，正是你的家乡。”

　　路嘉一惊，心中掀起惊涛巨浪:“你的意思是……”

　　“那个孩子可能并没有死。”靳司言抬头看向路嘉:“如果要报复的话，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年年受仇人供奉，而

　　仇人真正的孩子却还在人世间受苦更好的报复呢？”

　　“路嘉，天鹅终究是天鹅，就算把你放到泥潭里你也能用翅膀飞出来，可如果按照他本来的设想，一个滥赌的母亲，一个酗酒的父亲，不正好跟他儿子的经历一样吗？”

　　“所以……”路嘉舔了舔唇，艰涩开口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死去的小孩实际上是他的儿子，他偷走了孟老师的孙子，送到自己的家乡，而那个被送走的孩子………”

　　“可能就是你。”

　　路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表达自己的震惊:“……是我？”

　　“要验证这件事很简单。”靳司言道:“如果你就是那个孩子，你跟景烨就是亲兄弟，只要做一个亲缘鉴定就能知道结果。”

　　路嘉有些犹豫。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他的父母并没有抛弃他。

　　但如果不是，他就要再一次经历失望。

　　他迎上靳司言的目光，靳司言目光温柔，似乎会包容他的一切决定。

　　路嘉目光坚定:“好。”

　　*

　　那天同意了跟景烨做亲缘鉴定的要求后，路嘉不知道靳司言是怎么跟景烨说这件事的。

　　靳司言跟景烨本来就是发小，关系很好，最终这件事在不惊动景家其他人的情况下暗中进行。

　　原本跟景烨第一天见面那天，路嘉跟景烨并没有什么交流，路嘉之余景烨，就是比陌生人稍好了一点的关系——发小的对象。

　　也仅此而已。

　　毕竟在谁眼里靳司言跟路嘉都是不登对的一对，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会黄了。

　　但这次见面，一向淡漠冷静的景煜竟然表现的有些惶恐，甚至还给路嘉送了束花。

　　大抵是怕路嘉有心理压力，景煜还特意道：“你别紧张，我就是正好看到路上卖花就买了，就算你不是我弟弟这束花也是要送给你的。”

　　路嘉哭笑不得的接过这束花，原本路嘉心里有些紧张，但看景煜的表现，竟然比他还紧张。

　　做完亲缘鉴定后，景煜还有些恋恋不舍，但似乎又怕吓到路嘉，于是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靳司言笑道：“景煜激动的几天没睡好，他这小子听说你没车，是我接送你，本来想送你一辆车，又怕吓到你，最后才订了这束花。”

　　路嘉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有些暖意，又有些忐忑。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出的当天，路嘉本来是约好跟靳司言还有景煜一起去鉴定机构，靳司言接他到的时候，里面却已经站了一圈人了。

　　有景煜，景烨，陈昕珩，孟秋喻，还有几个跟景煜他们眉眼如出一辙的青年男女，以及几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路嘉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一位中年美妇却已经哭着向他扑来，一把把他搂进怀里。

　　“小晗！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女人哭的撕心裂肺，甚至将眼泪蹭到了路嘉的衣服上，路嘉心下一软，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依旧伸出手抱住了女人，温柔的在她背上轻拍。

　　良久，在众人的劝说下，女人才慢慢平复下来。

　　景煜看向路嘉：“我们动用了一点小手段，提早拿到了这份报告。”

　　“路嘉，你的确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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