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太空中, 极其不稳定的小行星带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炸，使得原本温柔的粉色光晕变得异常耀眼，那爆炸的光芒几乎吞没了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如同巨人一般的钢铁机甲静止悬停在半空, 他手心微张, 托举着一个少女。少女容貌艳丽, 冲他微笑，然后她的身体越来越轻, 面目越来越模糊，她飘起来, 跟着自己的泪水一起, 终于在顾衍承的注视下化作点点磷光，消散于满天星斗之中……

　　莫璃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抽离出来, 前尘往事皆如自己的肉.体一般烟消云散, 仅剩的一撮意识也飘飘荡荡地无处着落。

　　“这就是我的宿命吗？神魂俱灭？可是……为什么我还能思考呢？”莫璃茫然地飘啊飘啊，不知飘了多久。周围早已不是那片剧烈爆破过的星海, 她仿佛来到了宇宙的最深处，一切光芒都消失了，极其安静的黑暗中不时响起细微的电流声。

　　就在莫璃意识溃散，几乎融入这片静谧的黑暗时, 她再次听到了天音。

　　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更清晰, 那道庄严的声音不再从四面八方洪水一样压下来, 它仿佛一个亲切的熟人正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与莫璃对话，那声音带着母性的温柔，轻轻唤她：“莫璃……莫璃……”

　　意识重新明晰起来, 莫璃惊讶地发现，在天音柔和的召唤下，她原本消散的身体灵魂竟缓缓聚拢，黑暗中，一个几乎透明的苍白躯壳重新出现。

　　“这是……”莫璃四处张望，茫然讶异，“为什么？我没有勘破天道，为什么没有神魂俱灭？”

　　“莫璃，”天音庄严响起，“你很想得道飞升吗？”

　　“自然想，我修炼三千年还以为早就该飞升了。”不知是不是快死了没负担，莫璃跟天音满嘴跑火车，“不过没飞也不遗憾，你搞的这最后一次试炼还挺有意思的，我（对小顾同学）很满意。”

　　天道一板一眼，不管莫璃态度如何都是那个柔和的语速：“如果，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赠与你一条性命，你可愿意？”

　　什么？莫璃心底忽悠一颤，眼中不由得有了亮光。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可以重新见到顾衍承，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我愿意！我愿意！”莫璃一激动，不管是不是陷阱，先举手答应下来。

　　天音继续问：“那你说，有了这条性命，你要拿来做什么？”

　　“呃……当然是……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莫璃挠了挠头，撒谎不打草稿。

　　不知是不是莫璃的错觉，她似乎听见天音笑了一声，然而接着，她终于知道了天音真正的用意。

　　“莫璃，我给你一条命不是让你随意挥霍的，你应该清楚，你的试炼场所克罗联盟曾有一个传说。”

　　“你是说……狐神的传说？”一个预感在莫璃心头升起，紧接着便得到了印证。

　　天音徐徐道：“没错，六百多年前，人类落脚的凤凰星遭遇了一场大水，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仅凭人类的力量无法解决，但这时一位女神从天而降救了所有人，人类才得以在宇宙中延续……”

　　“你是要我做这位女神？”

　　“是的，这是我将你的试炼安排在这里的终极意义，现在我将重新复活的机会给你，如果你去救人，那么当全人类得救，你的这条命也该消耗殆尽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管人类死活，继续修炼，飞升成神，愿不愿意回去救人全凭你自己的心意，我无法干涉。”

　　一束光仿佛射出的箭矢，直直朝莫璃奔去，被光芒填满的一瞬间，莫璃挣扎着喊道：“如果我不救人类会怎样？”

　　“你说呢……”

　　天降洪水生灵涂炭，辛苦从地球逃出的人类将在凤凰星被“一网打尽”，从此宇宙中再也没有“人”这种生物，地球上的最高智慧永远成为了历史书上无人翻开的一页……一切后续的故事都不会有机会上演，她与顾衍承的相遇、相识、相爱，都将成为从未发生过的梦幻泡影，世界上将不存在她曾那么费尽心机保护的人。

　　即使可以重活一回，面对的却仍是无法两全的局面。

　　一滴泪从莫璃紧闭的眼中流下，一片光芒中，重获新生的莫璃睁开眼，声音沧桑坚定：“我，愿意回到六百年前，拯救所有人。”

　　话音刚落，她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被抽离出这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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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洪水淹没了整片大陆，目之所及只有露出水面一点的信号发射塔尖，很多人都淹死了，没有淹死的被困在自己家楼顶上，病死、饿死，每天都在死人。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以为人类就要因此灭亡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位长着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的美丽女子从天而降，她周身都烧着蓝色的火，就像一位女神。

　　女神一抬手，熊熊火焰朝满世界的大水烧去，那火无穷无尽，竟然生生将大水烧出了一道分界线，人们看到了希望，不由得高兴大喊：‘女神分开了海！女神分开了海！我们有救了！’

　　然而，女神的火总有烧尽的一天，她渐渐体力不支，可造成全球灾难的大水还有很多，于是她拿出一个指甲大的小桃核，朝水里一扔，众目睽睽之下，那桃核竟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女神招呼所有人都坐进去，桃核像船一样开始环球航行，整个凤凰星的人一个接一个登上桃核，桃核似乎永远装不满，最后不仅所有人类都待在这艘大船里，女神还救了很多动物和植物。

　　然而，女神太累了，救了所有人之后，她终于累倒了，她的身体在一片光芒中变得透明，她的头发化作郁郁葱葱的植被、她的血液化作滋养万物的河流，她的身躯化作高山盆地……她救了全人类，却牺牲了自己。”

　　花园里，黑糖波波声情并茂地讲故事，一片栀子花簇拥的秋千架上，软乎乎的小女孩动情地抹眼泪。

　　呼啦一声，不远处的窗子拉开，露出莫璃得意的笑脸：“黑糖波波，大清早的，又在给我女儿讲她老娘的英雄事迹呀？”

　　被点名的人工智能反唇相讥：“并没有，这是神话传说故事，选自《幼儿必读故事一百篇》，纯属虚构。”

　　“呵，行吧。”莫璃轻笑，心道，当初老娘累个半死……不对，是已经累死了！没想到这才是天道给我的终极试炼，因为拯救了苍生，获得了成仙最需要的慈悲之心，所以赐我不坏之身，给我真正飞升的机会，可惜老娘我贪图享乐，不稀罕。

　　“想什么呢？”一条结实白皙的胳膊伸过来，越过莫璃关上了窗子，顾衍承晃眼似的皱了皱眉，拥着被子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没事，你再睡会儿。”莫璃不管顾衍承躲避，在他乱七八糟的发顶“吧唧”亲了一口。

　　被亲的抬眼看了一下，抓住作乱之人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人拉回了被窝：“一起睡。”

　　莫璃美滋滋，心想：“看来我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

　　漆黑的宇宙尽头。救人回来的莫璃再次被复活，无语至极。

　　“怎么个意思？我还能简简单单死一死吗？”

　　“你通过了试炼，可以飞升了，但我想你也许愿意做个选择？”

　　“什么选择？”

　　“一，获得金刚不坏之身，飞升成仙，创造属于你的世界，二，放弃成仙，回到你曾试炼的世界，做一世普通凡人。你选哪个？”

　　“金刚不坏之身和生老病死的凡人啊……”莫璃喃喃自语，一抹笑意却已经不自觉从心里蔓延至眼底，她想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轻轻笑道：“我当然……要做凡人了。”

　　毕竟，老娘可不是因为怕死才修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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