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楚灵的疑惑,钟寻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有句老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那个时候他还小,没有这么强的分辨力。

　　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同龄人，但每次都能听到他们的吵闹声，听见他们被父母责骂的声音,对于年幼的钟寻来说，那就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这先入为主的印象,让他一直到现在，虽然没见过他们,但从来未怀疑过他们存在的真实性。

　　当他们存在的真实性被质疑后，将这一点带入过去的记忆,仿佛又符合常理起来。

　　普通人很难做到这一点，但钟厌并不是普通人，而那个时候钟寻还只是个普通的小孩。

　　可如果那些同龄人都是不存在的，那他们的父母们呢？

　　那个每次路过都会跟他说几句话的安婶呢？

　　虚构出一个不存在的子女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我吃好了。”

　　楚灵的一句话打断了钟寻的沉思,再看桌上的菜，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

　　“你中午没吃饭吗？一点儿都没给我留？”钟寻脱口而出。

　　楚灵优雅地擦着嘴：“我这个人从来不浪费粮食,看你不吃了，还以为你吃好了。”

　　她绝对不承认这菜太好吃了,让她一不小心就忘了对面还有个人。

　　“我这还有小半碗饭呢！”

　　“是吗？那也有可能你是突然没胃口了。”

　　“我为什么会没胃口？啧！算了，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就原谅你这次。”

　　钟寻本来想说是“女人”的，但直觉告诉他,如果说出口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硬生生地改了个词。

　　他把宝塔肉剩下的汤汁倒在了碗里,用来拌饭。

　　“那就多谢钟先生的招待了。”

　　这次的称呼并不像之前的那般疏离，反而还带着一丝打趣的意味。

　　“别，我这人心肠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饿着肚子熬一夜。”

　　刚才听楚灵扯东扯西说了半天，他差点忘了正事。

　　楚灵：？？？

　　钟寻刨完最后一口饭，道：“你们之前是捉了个叫杨云的人吧？”

　　这个人萧强之前提到过，他本来是不记得他的名字的。

　　但是，今天，这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生死簿上，让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好像还是个关键人物？”

　　楚灵没有问钟寻是怎么知道他的，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抓捕杨云的现场，为此萧强还当场牺牲。

　　“对。”

　　“还关在公安局？”

　　“你怎么知道？他身份特殊，暂时不能放进拘留所里。”

　　“如果他不在公安局的话，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死簿上了。”

　　既然对面连刘国栋这种小喽啰都能派出厉鬼，没道理对杨云这种身份的人舍不得。

　　而厉鬼杀人，是不会出现在生死簿上的。

　　他的名字能出现在生死簿上，说明没有其他因素的介入，或者说，他所在的地方厉鬼进不去。

　　学校、法院基本不可能，那就只剩下公安局了。

　　至于拘留所、监狱这些地方，虽然也是执法的场所，但因为聚集了太多罪犯，浊气下沉，更容易吸引来脏东西。

　　“凌晨2点12分，杨云会死。虽然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现在距离那个时间点还有九个小时，足够你做好部署，抓出局里的内奸了。而且因为在局里，你不用担心其他东西的干扰。”

　　鬼物不能进公安局这并不是绝对的，毕竟公安局中的正气是由一个个人民卫士集聚起来而非无穷无尽的，只要对面肯下本钱，放他个三五十头厉鬼不断地往里冲，也不是不能把这股正气耗尽。

　　前提是没有辖地内阴差在外边守着的话。

　　如果对方想要保险一点，最好的方法就是双管齐下，一边让内奸在里边动手脚，另一边调虎离山在别的地方制造动静把钟寻引走，然后再让厉鬼同时进攻。

　　不过钟寻既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就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

　　听到钟寻的话，楚灵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不，杨云还不能死。”

　　钟寻嗤笑了一声：“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既然已经上了生死簿，就不可能再活下去。他不是不愿开口吗？如果他死了，我就能帮你问出你想知道的东西，岂不是更好？

　　对面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公安局里来，那他的魂魄必然会到我这里。”

　　“现在我们手中的线索已经指向了泰安集团，查明真相是迟早的事，但杨云不一样！

　　我们手上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多次参与犯罪，他替人背了太多锅，只有活着的他，才能对那些在背后坐享其成的家伙进行指控，才能让他们获得应有的惩罚。

　　我不能让他死在现在，死在黎明来临前！”

　　“即使你们抓住了内奸，他还可能死在混乱的自己人手中，或者像那个倒霉蛋一样，根本没人碰他，突然被吓到一头栽下来摔死、心肌梗死。

　　与其在这方面费无用功，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内奸找出来。能混入公安局里，想必连联邦政府的公务人员中也有他们的人了。”

　　“多谢钟先生提醒，剩下的事就不牢钟先生操心了。我会尽我的全力保他无虞，即便是死，我也会死在他前面！”

　　“你！”

　　楚灵没有继续跟钟寻说下去，拿上手机就下了楼。

　　九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是有能够操作的地方的。

　　但这件事涉及到了局内被渗透的人员，敌在暗，他们在明，他们的行动绝不能太过显眼，这样的话，人数就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而且她选的人中，绝不能有对面的人。

　　这对楚灵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钟寻朝着楚灵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回过头来，两只鬼躲在房间角落里正看着他。

　　心中烦躁，直接吼去：“看什么看？”

　　有心不去管闲事吧，但他知道那个女人能说得出来她就能做得到。

　　她说会死在杨云前边，就一定不会贪生怕死，躲在显示屏幕后边当指挥官。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萧强还跟周有福一起蹲在那，气不打一出来：“还不快跟过去？她要是死了我就拿你们当诱饵钓鬼。”

　　萧强反应过来，当场穿墙开溜。

　　周有福左右看了看，跑到了楼下，只要对方看不见他，就不会被骂。

　　楚灵还未走远，她站在当初蒋浩观察了好久的槐树下，一个个联系将会参与晚上行动的成员。

　　这里视野开阔，她现在也能看见鬼魂，不会被人偷听。

　　现在是傍晚，虽然天还亮着，但太阳已经西沉，萧强顺着阴影飘了过来。

　　“学姐，死亡时间点虽然是关键，但不是最重要的地方。之前万花街的时候，那几个人都是在死之前受了伤，到点才断气的。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做好准备，我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甚至……如果他们在食物中动手脚的话，拉肚子拉到那个时候也能虚脱而死。”

　　拉肚子？

　　生病？

　　这倒是提醒了楚灵，杨云的晚饭也得非常注意。

　　在局里她能够放开手脚应对，如果杨云因为病痛被转移到了医院，那想要他命的方法就太多了，光是上次的那种厉鬼随便来几只都顶不住。

　　“好，我知道了。”

　　“那个……”萧强看了一眼楚灵的脸色，小心道，“其实钟先生没什么坏心思，之前我们的确试过了，名字上了生死簿的人命运无法改变。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愿意带我跑一趟。

　　我相信……他看着那些人死亡的心情跟我们是一样的，甚至因为提前知道他们的死，比我们承担更多的压力。”

　　楚灵的表情好了一些，但还是很阴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我太差劲了。如果能想办法撬开他的口……如果能找到其他可代替的角色……都比现在的结果要好。”

　　要杨云死太简单了，甚至不用亲自行动，只要想办法放开他一只手，他都能当场自杀。

　　她要阻止的不仅是幕后派出的人，还要阻止杨云自己。

　　这太难了。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呵！”楚灵突然笑了出来，“但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人定胜天啊！”

　　来到办公室，三队就楚灵一个人。

　　除了蒋浩之外，她通知大家集合的时间在晚7点，给他们留出一个吃饭休息的时间。

　　蒋浩被她派去接手杨云的伙食，而楚灵则在办公室将自己手头所有的线索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静悄悄的空间中，只有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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