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练云姐姐打下主城掌握主权后，那些背阴里的人都逃到了新城,现在新城就是他们的聚集地，这件事和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莉娜又跟他讲了这几个月陆地上的变化，包括练云和小镇的努力、土地的怪异现象等等。

　　人鱼族长看向练云和兰纳。

　　“我跟精灵女王是老相识了，她信得过的人，自然不会是凡俗之辈。”

　　“不论你们先前如何作想，现在看到我了，也理应明白我是个怎样的人。”族长缓声说道。

　　在百年未见的陆地种族的眼里，他是恪守自己下过的诅咒的人鱼族长，死守着不与人族交流沟通的承诺，拒绝一些联络。

　　但练云此番见到他，却觉得他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可怕古板。

　　倘若他真的一点都不愿沟通，尽管多萝娅把他们带了回来，他下一秒也该立刻将几人送走。

　　但是他没有。

　　实际上，几年前多萝娅带回矮人并让她在宫殿居住这件事没有被族长反对，也足以证明了他的立场并不是刻死的、毫无回旋余地的。

　　族长转过身，带着几人走进了宫殿。

　　宫殿宽敞而绚烂，亮晶晶的物件摆在殿堂的各个角落，还有一些涂鸦，像是小孩子乱涂乱画的。

　　看到他们的目光，多萝娅笑道：“那是我小时候画的。”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清理掉，说明人鱼族长真的热爱自己的女儿，就算这种小痕迹也要留下。

　　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百年前的大战时还有人鱼公主的存在。

　　莉娜提及这个疑问，多萝娅坐在水晶桌旁，托着腮回忆道：“大家说，那时候母后怀着我呢，也因为这个，父王才不想打架。”

　　“原来如此……”莉娜说着说着突然顿住。

　　百年前……怀着多萝娅？

　　那多萝娅岂不是有……几百岁？！

　　族长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朝多萝娅说：“你昨天一天没出门，是不是做了什么东西？”

　　“对了，我昨天做了一点小饰品，你们等着啊！”多萝娅突然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朝楼上跑去。

　　众人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一转头，族长严肃地盯着他们。

　　“好了，该说正事了。”

　　“你们说的情况我隐隐有预感，因为‘它’回来了。”

　　族长沉声说道。

　　练云随即反应过来‘它’就是守护兽。

　　“从精灵定居在那片森林后，它一直待在精灵森林的地下河中。它不但护佑着精灵族人，同时也从那片富饶的土地获得能量和信仰，这种能量顺着河流汇聚到海洋，联络了人鱼族和精灵族。”

　　“但自从百年前的大战后，精灵族与世隔绝，我也施下诅咒不与外界联系，我们两族的沟通也就此断开了。”

　　“当年我被欺骗，一怒之下施下诅咒，但这么多年过去，多萝娅给了我很多启发和精神慰藉，我知道自己不能在沉湎于过去的仇恨。”

　　人鱼族长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

　　“我想要解除诅咒，却失败了。”

　　“为什么？”练云皱眉问道。

　　对她一个从未接触过“诅咒”的人来说，她之前并不理解这代表着什么，又是以一个什么形式出现。

　　现在她听不懂人鱼族的话，这才切身体会到了些。

　　可“诅咒”的力量到底多么强大，以至于施咒的人都无法解咒？

　　人鱼族长微微低下头，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颈间也带着一串珍珠项链。

　　只是这些珍珠都要比多萝娅的那颗小一些。

　　整齐而小巧的珍珠穿成一串，虽然精美，却没有引人注目的重心，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以我的珍珠为代价，施下了诅咒。”

　　人鱼族长声音低沉，说出当年的故事。

　　原来每个人鱼出生时，口中都会含着一枚珍珠，随着能力不同，珍珠的大小、颜色也不同。

　　人鱼族长的那颗珍珠，是整个人鱼族最耀眼最夺目的一颗，只要带上它，任何人远远看过去就知道他的身份。

　　“在百年前的大战时，我妻子怀了多萝娅，可是她们母女的状态很差，她的脸色很苍白，全身上下除了肚子没有一点肉，我怕极了，决定带她上岸。”

　　“当年我跟那个人约定好，只要他肯派足够的巫师在我妻子生产时陪伴、随时供给能量，我就会将领域内的沉睡乌龟送给他。”

　　“……沉睡乌龟？”

　　“他们的头很纤细，有红色的信子，常年沉睡，一旦苏醒就要退壳……它们褪下的壳子很好用，是上好的原材料。”人鱼族长并不吝啬向解释他们自己所知道的。

　　“那是人类正处于四处征战缺少精良装备的时候，自然很需要这个。”

　　“但是他欺骗了我。”

　　“在我妻子生产时，他以她的命威胁我要整个人鱼族臣服于他。他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可是人鱼族长肩上是整个人鱼族的希望和责任，他不能随意承诺，更不能让所有族人和这片海域陷入这种小人之手。

　　王后是那么懂他的挣扎，也知道他对自己的爱势必会让他做出自己不想要的选择。

　　在发现情况有变时，她毅然决然选择了结束生命。

　　他明明是为了妻子的安全才上岸的，明明她身边有那么多巫师，却没有人肯供给她能量。

　　“我带着多萝娅杀了出来，在回到海中时施下了诅咒。”

　　从此以后，人鱼族永居深海，再不信任人类。

　　“……多萝娅知道这些吗？”莉娜轻声问道。

　　“是的，她知道，我永远不会隐瞒她。”

　　“我告诉她人类的恐怖，告诉她外界的可怕，可她还是那样善良。”族长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都是她搞的，”族长带着宠溺的笑摇了摇头，“她还给家家户户都送去了这些玩意。”

　　或者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正因为他的女儿多萝娅是这样的，才点亮了他几百年来的生活，照耀着几百年内的人鱼族，不让他们沉沦于黑暗。

　　“你不仅告诉了她外界的险恶，也教会了她勇敢和善良。”练云说道。

　　“每一样优秀的品质，您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多萝娅。”

　　多萝娅从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她有几百年的时间无数次回忆这份痛苦，也可以永远沉溺于过去，一蹶不振，虚度年华。

　　但多萝娅选择了另一种生活，她在活出自己。

　　身处幽暗的深海，未必不能触碰阳光、心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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