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宗门还有谁可以被称作师祖？”

　　脚步和谈话声渐渐远去，沈霜霜的心跳速度开始加快。在整个云中仙可以被弟子们称作师祖的, 自然只有珂清一人。

　　珂清出关了。

　　这个消息让沈霜霜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大梦一场, 她早已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去罗清殿寻他是什么时候了。沈霜霜回首看了看寒霜殿, 心里还念着慕亦珩, 可最后还是去找珂清的迫切战胜了一切。

　　她想着罗清殿距离寒霜殿并不远, 她只是去看看珂清, 立刻就回来。而且慕亦珩这几日回来得特别晚, 想来她也可以赶在他之前回来。

　　这般想着, 沈霜霜已经跃上了围墙, 跳上旁边的一棵树，顺着树干慢慢落到了地面上。没过多停留，她很快就往梅林的方向而去。

　　珂清出关的消息是真的，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罗清殿方向传来熟悉的灵力。

　　这世间，沈霜霜的至亲只剩下了珂清一人，是以两人间的联系颇深。她可以感知到珂清的灵力，跟慕亦珩之间的羁绊毫不相同。

　　罗清殿方向的灵力还在持续迸发，这是珂清出关时带来的，看来他这次闭关修为长进不小。

　　但是珂清喜静，而且性子冷清，再加上目前是整个云中仙辈分最高的人，去探望的弟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站在罗清殿的院墙上，沈霜霜亲眼看着几个与她同辈份的弟子笑盈盈地被罗清殿的杂役弟子送出来之后，才沿着院墙慢慢靠近正殿。

　　正殿之后是一方后院，此刻珂清正在那处喝茶。

　　因为方才接待了客人，石桌上还摆放着其他几个茶杯，但很快就被杂役弟子收走了，整个院落都安静下来。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沈霜霜蹲坐下来。

　　珂清看起来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貌似身子更康健了。

　　察觉到这一点，沈霜霜打心眼里高兴，这让她不禁摇起了尾巴。但是没一会儿，她就想到这些年和珂清的关系僵硬，尾巴摇晃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少时和珂清关系很亲近的，却破裂在了前宗主离开后的第一天。

　　其实前宗主不是离开云中仙，去其他地方云游了。这些都是沈霜霜编造出来骗其他弟子和自己的，其实前宗主已经死了。

　　是的，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师尊，其实已经死了。

　　前宗主修炼天赋异禀，不到百岁便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大乘期修士，因此他很自然地成为了云中仙宗主。

　　他责任感很强，从成为宗主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履行宗主的责任，一切都只为了云中仙的未来考虑。

　　他平等对待众生，对所有人都温和。

　　沈霜霜大概是他唯一的偏爱。

　　前宗主会教导他的师兄们万事让着她，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姑娘，还因为她年纪最小。他让师兄们心怀正义和天下苍生，却希望沈霜霜可以顾着小我，做自己就好。

　　他会给沈霜霜建造马场，因为她一直学不会御剑。

　　自祁言和灵雪去世之后，他成了沈霜霜最亲近的人。平日里除了静坐，沈霜霜都一直伴他左右。

　　前宗主也能看出来她心里落寞，就算是在书房中处理事务也会带着她。沈霜霜倒也听话，会自己在旁边温书背记，安静无声。

　　沈霜霜一度以为，他们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前宗主便不让她进书房了，只叫她去罗清殿找珂清练剑，亦或者在寒霜殿中温书。

　　她缠着询问缘由，可都被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前宗主从来没告诉她。

　　可能是当时的沈霜霜年纪还不大，心思也简单，便也没想太多。她减少了去主殿的次数，开始往罗清殿走。

　　比起前宗主，珂清的闲暇时间要多上不少，他可以整日都指导沈霜霜练剑。

　　其实珂清并非剑修，他主修术法，只不过在剑术一道上也颇有造诣。在沈霜霜大乘之前，他来指导也游刃有余。

　　罗清对她要求很严格，沈霜霜的日常生活被修剑和术法填得满满的，回到寒霜殿也是倒头就睡。

　　生活变得充实了，她便少了时间胡思乱想，也慢慢地不再去打扰前宗主。

　　前宗主偶尔也会去青云台和罗清殿看她，只不过次数也越来越少，后面便慢慢不去了。她忙着舞剑，倒也没注意到前宗主望向她时的苦涩目光。

　　在前宗主和珂清的有意引导下，沈霜霜和前宗主的见面次数减少。可在沈霜霜看来，两人永远是最亲近的师徒，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有一次，前宗主有一个月都没去看沈霜霜，沈霜霜终于坐不住了，就跑去主殿寻他，结果得知前宗主闭关了。

　　听到是闭关了，沈霜霜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前宗主很少闭关，就算闭关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可就在那一次，前宗主一连闭关了两年都没有出关。

　　沈霜霜实在想念他，但也不敢贸然打扰，只好一直等着。

　　直到一日珂清见她低落，才轻声道：“霜霜，你可以去洞府里寻你师尊……”

　　“嗯？”沈霜霜有些惊讶。

　　因为闭关中的修士最是需要平静宁和的环境，尤其是处于突破时，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但是珂清都那般说了，沈霜霜次日便去了。她在洞府入口处踌躇了近三个时辰，从中午一直到日落，最后终于按捺不住走进了阵法。

　　因为这方洞府灵力充裕，沈霜霜也曾在这里闭关过，是以可以直接进出。

　　“师尊？”沈霜霜满怀期待，同时有些紧张。她一边喊着前宗主，一边往里面走。

　　可是等她在见到前宗主的时候，前宗主早就没了呼吸。可是他尸身完整，双目紧闭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灵力和气息不会骗人，沈霜霜几乎是瞬间就发现前宗主的神魂早已离体。

　　“师尊！”一瞬间，她泪流满面。

　　可是没等她上前触碰到前宗主的手指，他的身体就在她眼前幻化成灵力碎片，最后又化作流萤，消失殆尽。

　　在那一刻，沈霜霜的呼吸都停滞了，心头涌上无尽的酸涩，差点夺走她的生命。

　　前宗主走的并不痛苦，因为他是寿命已尽，羽化而去。

　　其实修士的寿命是可以随着修为的增长慢慢拉长的，可前宗主在成为宗主之后为了云中仙付出了太多，他身上有许多旧疾，灵脉亏空。

　　是以百年来，他的修为几乎没有精进，而生命力损耗也十分严重。

　　自己的身体，当然是他自己最清楚，是以他对于生命的尽头也早有预料。所以他才会故意疏远沈霜霜，还骗所有人他是去闭关了。

　　而这些，除了前宗主，就只有珂清知道。

　　守着前宗主的洞府哭泣了一整晚，沈霜霜几乎是撕心裂肺。她开始觉得天道不公，她分明从未作恶，可在乎的人却接二连三地离开。

　　等她清晨红肿着双眼走出洞府时，正逢日出，金红色的阳光让她觉得分外刺眼，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路过莫里春原的时候，她看见了前宗主留在莫里春石背后的剑痕，十分悲哀地发现上面的剑意和灵力已然消散。

　　看到这里，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她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哭哑了嗓子去找珂清：“你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和师尊一起瞒着我？”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声音都嘶哑了，眼泪从她眼眶中涌出，落在地面上，一道坠下的还有她的心。

　　“他不告诉我就算了，你也不告诉我……”沈霜霜说话都变得模糊，却还在不停地控诉，“我也想陪着他啊，就算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也想陪着他……”

　　珂清看着她，满面悲哀，没有说话。

　　沈霜霜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最亲的师尊，她对着珂清大喊：“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你这个骗子。”

　　说完，便转身跑出了梅林，之后也再没去见珂清。

　　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寸寸断裂。

　　回忆到了此处，沈霜霜不知不觉间已经眼眶湿润，目光中珂清的背影也变得不甚清晰。

　　就在这时，珂清突然侧首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目光相接，沈霜霜连忙止住了泪水，思绪变得混乱，她在思考要不要逃跑。

　　可是珂清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又过了半晌，沈霜霜便看见珂清看向旁边的弟子，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那弟子很快就离开了。

　　沈霜霜还蹲在墙上，看着珂清的背影出神。她方才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只猫了，就算被珂清看见了也不会知晓她的身份。

　　这般想着，沈霜霜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装得乖顺，从墙上轻轻跃下，口中轻唤着靠近珂清。

　　天晓得她有多紧张，四条腿都想要后退，可还是蹭到了珂清的腿边。她仰着头，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看着他，随即用脑袋挨蹭着他。

　　珂清垂眸看着她，眸中的情绪莫名。

　　“喵……”沈霜霜拖长了声音，抬起前爪扒拉了一下珂清的腿。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珂清才微微弯腰，认真地看着她，问道：“要抱吗？”

　　沈霜霜伸出了前爪。

　　随后，珂清眸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就好似在怀疑自己一般。但是他还是伸手把沈霜霜托了起来，让她待在自己的腿上。

　　“喵……”见珂清抱她，沈霜霜便肯定了对方定然没有认出她，于是便沿着珂清的肩头往上爬。

　　珂清抬手，动作很生疏地试着摸了摸沈霜霜的后背。

　　于是，沈霜霜便开始心安理得地撒娇。

　　直到珂清摸着她的脑袋，试探着唤出一声：“霜霜。”

　　沈霜霜身子一僵。

　　作者有话说：

　　霜霜：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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