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

　　台下的美人们从一化二，再从二成三，眨眼间的功夫，台下坐满了美人。

　　只是颇为怪异，都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多胞胎。

　　就连衣物都无甚差别。

　　柳九柠那被酒与醋灌满的脑子没办法分辨眼下场景中的异样，她不仅不觉得自己喝上头，甚至开始默数起台下那多到几乎就要重叠起来的无数美人。

　　外界热热闹闹的声音都同她无关。

　　耐心的数了一遍又一遍。

　　每次数到两三百左右就会弄混，只能重新再数，直到耐心全无。

　　她才琢磨起来，为什么自己好像不太喜欢台下这么多的漂亮姐姐们！

　　到底是为什么呢？

　　柳九柠可是被自家老太君都定为‘好颜色’，眼下美人齐聚一堂，更是要入宫，怎么可能不开心！

　　对了，入宫。

　　这么几百个美人，进了宫可就热闹了，也不知道帝王能不能消受得起……

　　一想到帝王，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

　　不可以！

　　帝王是她的，才不是那几百个美人的！

　　美人会唱歌会跳舞，她也会唱歌会跳舞！不过是唱唱跳跳，谁还没学过呢！可以说自己绝对是毫不逊色的！

　　柳九柠边想边继续喝着那甜甜的热酒，心中满是不服气，并且暗暗决定自己也要惊艳四座！

　　哦不，惊艳帝王一人就已经足够！

　　但还不等她开始行动，抬眸才察觉美人们的身影都在左右抖动着，仿佛风中随之摇曳的树叶。

　　再然后，她就被女官给半搀扶半提起来了。

　　柳九柠试图挣扎也试图张开嘴巴说些什么，但四肢就像是水中漂浮着的草儿那般，没有丝毫力气。

　　至于张开的嘴巴……

　　她怀疑有刁民害本宫，怕是下了毒，这不，直接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肯定是这些人知道她的歌声跟舞姿是多么的动听美丽又飘逸。

　　为了不让她大放光彩，才生出歹毒之意！

　　太可怕了！

　　即便如此，柳九柠也绝不让这些人如意！她一定要唱一定要跳，一定要让帝王知道自己是最棒的。

　　“最…最棒的……”

　　寝宫里那灼灼燃烧着的烛光下，李南初从女官怀中接过喝得醉醺醺且呢喃不止还抱着屏风不愿离去的小皇后。

　　待木门关合的声音响起。

　　她才捏了把小皇后那醺得如天边云霞般通红的脸颊，同时垂下身子，细细听对方口中的呢喃。

　　“要，唱…唱歌……跳，跳跳跳…舞！”柳九柠双手扒着摇摇欲坠的屏风，眼眸直直盯着眼前的帝王，用尽全力，继续说道：“不，不许看……”

　　怎么能看别人跳舞呢？

　　要看就看她，她才是最棒最好最美妙的！

　　听到这话的李南初笑了笑，她轻轻掰开柳九柠那扒着屏风的手，将人懒腰抱起，漫不经心般回答道：“不看什么？”

　　“不，不看！”柳九柠一个恍神就忘了几念前想的东西，眼神迷茫看了圈周围，好半晌也没想出不能看些什么。

　　但大抵是脑子里还存着热腾腾的醋意。

　　执意抬起手，盲人摸象般，在帝王那张俊美无涛的脸庞上摸来摸去，艰难盖在那如万千星子璀璨耀眼的双眸。

　　一只手盖上去还不够，她隐约觉得对方会从指缝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便把另一只也搭了上去，待盖得严严实实稳稳当当，才扳起严肃的小脸，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南初也不介意被小皇后盖住眼睛，身为习武之人，只凭直觉亦可避开四周摆件。

　　便任由眼眸被遮。

　　直直走向床榻，弯腰将人放下。

　　然而。

　　柳九柠不愿意走，她双手扒在帝王脸上，如同被放进锅里的虾米般，供着身子，还想往帝王身上跃去。

　　不能，不能松开手。

　　松手了，对方就能看到，看到……

　　对，看到别人跳舞！

　　“不，不可以，不…不许看其他人！”柳九柠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空荡荡的大屋子里只有自己跟帝王，顿时得意起来。

　　嘿，只剩下她们了！

　　想到这，便松开扒着捂着帝王双眼的手，往下移动时正好碰到对方的衣领，顺手就把那领子给揪住，往自个身前一揪，霸道十足开口道：“你是本宫的！”

　　闻言，李南初唇边绽开个笑容，她坐到床边，点头应答道：“自然。”

　　得到满意的回答，柳九柠在床板上蹬了两下身子，觉得床板太硬，就扑到帝王怀里，把对方当成床。

　　又翻来覆去，寻找着舒服的姿势。

　　等她终于躺得舒服，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某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

　　此情此景。

　　柳九柠下意识觉得该说些什么，便伸手拍了拍帝王的小手，眯着眼睛，像是被伺候得舒服的大老爷，笑着说道：“你乖，乖些，本宫，大大的…大大的有赏！就是…就是总…总有刁民…想……”

　　憋了老半天，都憋不出下半句。

　　她倒是记得溜那句‘总有刁民想害朕’，但这前后不呼应啊！又自称本宫又自称朕，可太乱了！

　　柳九柠皱着眉头，摸着那滑溜溜的大手，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继续说话呢，忽然下巴就被捏了起来。

　　她迷茫的抬头。

　　看着帝王手中那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碗，顿时表情带上惊恐，大声道：“你…你要害本宫！你…你……”

　　要害本宫不能唱歌！

　　李南初动作微顿，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有些不大明白小皇后这是在闹哪一出。

　　但见那张熟悉小脸上的恐惧真实无比。

　　眉头微皱，抬手招来女官，询问起皇后是否有遭受类似下毒之事，又命其重新检查这碗送来的醒酒汤。

　　身处高位，还是该小心谨慎些。

　　“你…你要毒哑本宫！”柳九柠说完，就捂着喉咙，以为自己已经被灌进汤药，便气息微弱压低声音，抽泣着说道：“本宫…本宫的喉咙，本宫…天籁般…天籁嗓音，没了…都没了……”

　　歹毒，太歹毒了。

　　这些人都要害她！害她不能，不能，不能干什么了？

　　李南初见状扳着小皇后下巴的手微顿，沉默片刻，就从女官手中再次接过那碗并没有任何异常的醒酒汤。

　　淡淡开口说道：“这是糖水。”

　　“骗人！”柳九柠继续着自己的悲痛，哪怕一时间记不起来为什么不能去做些什么，都不忘压低着声音，哀嚎道：“本宫，本宫的天籁之音。”

　　“你还没喝。”

　　李南初一句话戳破小皇后的表演。

　　柳九柠才不信别人的鬼话，她抽着没有半滴眼泪的泣，苦苦叹道：“你…灌我！灌我…喝……”

　　听到这话，李南初沉默片刻，对上小皇后那水润润的双眸，认真答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

　　犹恐小皇后再闹出旁的岔子，也怕自己被磨上两句就心软。

　　直接捏起对方的下巴，灌进去。

　　也不知柳九柠是入戏太深，还是觉得口渴了，一开始还做出奋力挣扎的样子，喝到一半却双手捧起碗，咕噜咕噜的往下灌。

　　仿佛喝得不是醒酒姜汤，而是什么解渴佳酿。

　　待最后那滴姜汤都入腹，她方才放下双手，安详又脆弱的躺在帝王怀里，轻声叹息道：“果然…是毒！毒，才苦！本宫…本宫哑了，不能再快乐的像个小鸟一样，一样……”

　　像小鸟一样？

　　她紧皱眉头，沉思起为什么会像个鸟？

　　这不应该，毕竟自己分明是个人啊！

　　李南初看着小皇后天真可爱的模样，直接轻笑出声，她低头吻了一下小皇后那红扑扑的脸颊，开口说道：“朕的九儿什么时候成了鸟儿？”

　　心思分明就都写在了脸上。

　　忍不住去逗趣几番。

　　“不是鸟儿！是像！是比喻！”

　　柳九柠脑子依旧混混沌沌，可也许是喝了碗醒酒汤的缘故，口唇倒是清晰了不少。

　　当然，也不完全是清晰，很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句话都比较短。

　　方才能如此铿锵有力的说出来。

　　皱着眉头想了好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像…什么？比…个什么……”

　　李南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见小皇后安安静静的躺着，语气也低沉，便伸手摸了摸那因酒热而微烫的额头，轻声开口哄道：“闭上眼，睡一觉起来九儿就会知道了。”

　　喝得人都糊涂，还是该快些歇息才好。

　　听到这话，安安静静的柳九柠将视线投向帝王，她专注的用目光描绘着心上人的容貌。

　　从满是关切的眉眼，到那一张一合劝哄着闭眼睡觉的薄唇。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柳九柠鲤鱼打挺般坐起身来，双手抓着帝王的衣襟，大声说道：“我要…我要唱歌！要跳舞！要…要给你看！不许看别人，我，我才是最棒的！”

　　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既是在认可自己的话语，也是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见状，李南初微愣。

　　过了半晌，她才伸手摸了摸小皇后那早已被女官褪去所有簪钗的乌发，笑着说道：“朕眼中只有九儿，怎会看得到别人呢？倒是九儿，眼里不止朕一人。”

　　迷迷糊糊着的柳九柠可听不懂帝王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深奥问题，她睁大眼睛，继续说道：“本宫要跳舞！要唱歌！”

　　每当需要气势的时候，都是自称本宫。

　　眼下她就自觉气势无双！

　　“等九儿醒来再……”

　　“不，我现在，就要。”柳九柠直接打断了帝王的劝阻，并且已经成功把两条腿给越狱到到床外头。

　　她非常固执，再三要求。

　　见帝王多次阻挠，不由心生委屈，只觉得对方怕是被外头的莺莺燕燕的曲调舞蹈给眯了眼！竟不相信她才拥有最棒最好最美妙的舞姿与歌喉！

　　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受。

　　脑袋还胀痛得很，像是几千个醋坛子同时打翻，甚至都联想到自己年老色衰在空无一人的冷宫里掰着话本等着永远都等不到的心上人。

　　想到这，柳九柠直接红了眼眶，她直直看向帝王，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个不停，轻声开口质问道：“你不爱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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