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安没有贸然回答，不动声色看向姜昭节。

　　姜昭节笑了笑，并不回应。

　　这个由光组成的男人就是0067，不同于蟒蛇小姐和她身后的人对0067寄予厚望，姜昭节只觉得即使恢复了大部分记忆，0067性格依然十分扭曲，不太像能放心交托信任的人。

　　或许长时间的系统生活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这固然值得同情，却不是什么加分项。

　　他们需要的是脑子清醒的合作者，而不是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复仇者。

　　一心复仇的人哪里会管别的世界的人死活?

　　0067表现得越急切，姜昭节对他意见就越大。

　　蟒蛇小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打了两句圆场，先一步说出自己拟定的合作内容——她非常中意技术部门临时改造出来的小型设备，希望能从这个世界进口一些。

　　几十件最好，上百件也不嫌弃。

　　一次用不完，以后还可以再用。

　　万一大本营那些高层没被一网打尽，一部分逃了呢?

　　夏海安：“……”

　　至于吗?

　　蟒蛇小姐点头，至于，很至于。

　　“你们或许不清楚，但时空裂隙间像攻略者大本营这样的非法组织并不少见。就算大本营用不上了，别的地方也不一定用不上。”

　　等到他们不用了还可以卖出去再赚一笔嘛。

　　姜昭节：“……”

　　二道贩子?

　　他看了夏海安一眼，发现这位夏局长对蟒蛇小姐的提议竟然不是很反感，站在屋子外探头探脑的其他保全局工作人员也没出声，就没说什么不欢迎外来者再进入这个世界的话。

　　果然该说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吗?

　　要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研发出能够压制系统的黑科技，蟒蛇小姐和她背后的人恐怕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和善。

　　夏海安面带微笑，态度良好，还是老三样：“这件事我需要上报。”

　　蟒蛇小姐理解地点头。

　　0067耐心听完，接了一句：“给我也来几件吧。”

　　夏海安表情不变：“我会一起报上去，还请两位稍等几天。”

　　0067说：“可以。我和鬼枫树他们不一样，没那么多人和资源合作，但我可以提供一些特殊的情报，就当是换取设备的报酬。”

　　夏海安表情终于变了。

　　0067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道：“这样说也不对。与其说是和你们换设备，不如说是想管你们这边的世界意识换一个通行证。”

　　虽然他的本意不是伤害这个世界的土著，但被大本营算计后到底干了助纣为虐的事情，世界意识未必肯放他离开。

　　为了回去报仇，他愿意用一些特殊的情报换取世界意识放行。

　　比如，这个世界可以利用扣押的“系统”获取大本营超前的科技知识和各种前沿技术。

　　“我记得没头脑被送回大本营，但剃刀U却留下了?”0067忽然兴奋起来，光芒组成的身躯猛地向外扩散一圈，“你们运气不错，没头脑和剃刀U不是同一类攻略者，但系统归属同个小组，正好能建立起联系。”

　　不然当初易晚音的系统也不能轻易联系到裴云暄。

　　这事蟒蛇小姐多少有猜测，就对0067要给予的情报有些不以为然，见姜昭节余光瞥来，但笑不语。

　　殊不知0067最重要的情报根本不是这个。

　　他知道怎么让一个遭受冲击的本源世界如何重新竖起完整的防护屏障，还知道本源世界的世界意识怎么做，才能让已经崩塌的投影世界彻底复原。

　　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个世界的安全锁身上，可是有着来自四个不同投影世界的自己吧?

　　他就不信这两条情报世界意识不感兴趣。

　　0067愈发兴奋，当即利用自己如今系统的身份接触世界意识，传递自己的需求和报酬，果不其然，世界意识非常在意他所说的两条情报，给予了相当直接的反应——

　　它直接扔了个特殊的玉坠到姜昭节面前，就差直接喊换换换了。

　　姜昭节转头询问性地看着夏海安。

　　夏海安也有点措手不及，刚说了句“我现在上报”，未尽的话就被0067的大笑打断。

　　“你们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还年轻，实在爽快。”0067由光芒组成的面部裂开一条漆黑的口子，形成一个嘴角提起的邪狞笑容，“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去汇报，但情报是我和世界意识的交易，不需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夏海安眼神一沉。

　　关押室外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姜昭节用一种奇妙的眼光看着他。

　　虽然0067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会这么说，很有种挑衅的味道，哪个潜在的合作者听了能不生气?

　　翩翩0067又是真心想合作的。

　　这算是什么事?

　　长时间的系统生活让他性格变得这么扭曲?

　　穿书者大本营的灵魂清洗和重组技术还真是恐怖。

　　蟒蛇小姐比土著更清楚大本营的手段，见状心里一动，连忙打起圆场。0067的交易能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想越过高层偷偷联系到合法的穿越管理局只能靠0067，她不能让0067出事。

　　而且听0067这话里透出的意思，恐怕他手里捏着连鬼枫树都不知道的好东西。

　　好在世界意识并不把个人情绪当回事，催促0067赶紧给情报。

　　0067不敢怠慢，忙道：【世界屏障受损，归根结底是能量被攻略者窃取导致。攻略者窃取能量的方式是与气运之子建立联系，强行获得气运之子的馈赠。而气运之子作为世界屏障闭合处的支柱，天然就和屏障有联系——】

　　他没有解释完，世界意识就有些暴躁地打断他，要求他将情报对姜昭节和傅铭铎等人公开。

　　0067怔了怔，纳闷道：【为什么?这样的事被普通人类知道了哪里有好处?】

　　世界意识持续暴躁。

　　什么叫普通人类?

　　说的好像0067自己不是普通人类一样!

　　不就是占了进化更早的便宜吗，怎么好意思做出这么傲慢的姿态?!

　　再说了，任何一个世界的世界进程都要由智慧生命来推动，没有人类的协助和配合，它要哪那些黑科技有什么用?

　　光修补好屏障阻止外来者入侵，难道就能促进世界进化?

　　做哪门子春秋大梦呢!

　　世界意识态度强硬，0067反而收敛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正常了。

　　他向姜昭节几人转达了世界意识的意思，世界意识又扔下一个玉制吊坠表示赞同，所有人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认了。

　　不过姜昭节和傅铭铎还是故意看了蟒蛇小姐一眼。蟒蛇小姐假装没看到，厚着脸皮坐在一边蹭情报。夏海安和他的同事把这事记在心里，准备回头具体和她谈合作时多要点好处。

　　保全局的科研学者、审讯专家、参谋人员等等，一看蟒蛇小姐都不离开，有一个算一个，能挤进屋子的全挤了进去，随便找个地方一坐，满含期待和新奇望着0067。

　　还有几位老先生目光灼灼，悄悄交头接耳，显然是对0067的存在形态很感兴趣。

　　0067视若无睹，重复刚才对世界意识说过的话。

　　“每个世界外围都有能量组成的世界屏障，攻略者的作用就是抽取能量，让世界屏障出现漏洞，借此放入大本营的能量收割者。”

　　大本营是时空缝隙间的非法组织，无法从正常渠道获取维持组织的能量，于是他们就盯上了无辜的完整世界。

　　当一个世界被毁灭那一刻，爆发出来的能量极其巨大，完全足够任何一个非法组织吃上十年。

　　但非法组织之所以是非法组织，就是因为大部分高层都贪心不足。

　　只获取十年能量怎么可能填饱他们的胃口?

　　于是他们制造了收割机，一个接一个本源世界祸害过去。

　　“本源世界的屏障就像一个气球，存在充能用的闭合口，而这个闭合口通常由本世界的气运之子支撑。一旦获得气运之子的好感，就有可能被赠予能量，蚕食之下可以逐渐打开不同的缺口。”

　　能量来自世界屏障，自然对外来者具有攻击性，如果不是获得赠与，那攻略者当然会被能量伤到。

　　这就是姜昭节对攻略者好感下降，攻略者就会灵魂受损的真正原因。

　　姜昭节听懂0067的解释，不由轻轻皱眉。

　　他总觉得世界意识这种安排太简陋了。

　　人总归是不理智的，太不安全了。

　　傅铭铎握住他的手，安慰地捏了捏。

　　0067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忍不住啧了声，口风一转：“气运之子都很特别，还有世界意识和安全锁看护，这个策略远比你们想象的安全多了。”

　　姜昭节不信：“那怎么还有不少世界被攻破?”

　　0067嗤笑：“当然是因为大本营也知道单纯攻略目标获取好感不容易，干脆搞了些歪门邪道，强制获抽取能量。”

　　其中就包括系统技能。

　　可想而知，这种办法对执行者有伤害，但大本营又没把攻略者当人，伤了就伤了，死了就死了，关他们什么事?

　　只要能量收割到位就行了。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让气运之子和攻略者同时充当抽取能量的媒介，由系统进行抽取。”0067说，“攻略者执行任务前会收到大本营下发的剧本，里面除了多个投影世界都会发生的事件节点，还设计了许多离谱的剧情，为的就是让气运之子产生情绪波动。”

　　讨人喜欢不容易，招人反感还难吗?

　　气运之子因厌恶引动攻击性能量，攻略者受到伤害，系统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抽取其中一部分。

　　气运之子情绪越强烈，能量收集就越简单。

　　“为了避免攻略者发现自己灵魂一直在受损，大本营才推出所谓的系统技能，一来可以回收更多的能量，二来可以掩盖痕迹、愚弄攻略者。”

　　层层叠加，制造出一批又一批的疯子傻子。

　　0067看着蟒蛇小姐恍然震撼的面孔，知道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说的东西，不由愉悦地笑起来。

　　“既然能用这种办法强制抽取能量，当然也能通过同样的方法将能量返还回去。只要媒介够多，完全可以建立起比最初更牢固的防御系统。”

　　至于这种方法对媒介造成的伤害?

　　0067没有放在眼里。

　　普通土著不能动，伤害过这个世界的攻略者还不能用吗?

　　他们的死活可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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