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了。”万宜宁简短地回答。

　　白洛莉担心万宜宁精神状态出问题，跟石砚玺透露过这件事。其实石砚玺在工作狂的程度上也不遑多让，但她心里毕竟没有装着一个得不到的人，开解起来说不定还颇具成效。

　　“之前刘燕铭搞幺蛾子的时候我都不怕，现在却很慌，万总，你这状态不行啊。”石砚玺说：“你再不把笙笙找回啦，我就要解约签别家了。”

　　万宜宁十分不解道：“嫌待遇不够好？有什么要求直接提。”

　　可石砚玺说：“我想见笙笙。”

　　万宜宁指尖一顿，光标在word上闪啊闪的，好像呼吸一样。

　　半晌，万宜宁笑了笑，道：“在这一点上，我们立场还挺一致的。”

　　万宜宁重重向后一靠，整个人都借力于椅子。她看着不远处的石砚玺，这个人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说想要见笙笙呢……而自己光是对自己承认这件事情，就要花光全部的力气了。

　　万宜宁自嘲地笑了笑，说：“你想见的话就去吧，我可以给你放假。你不是有笙笙新的联系方式么？去吧去吧。”

　　是的，付左笙是自己选择消失的，并不是真正的失踪，不可能切断所有的联系，换个方式重新开始。

　　她仍然保留了娱乐圈里的真朋友，时常有联系，唯独跟万宜宁和白洛莉划清了界限。

　　据万宜宁所知，不止石砚玺，付左笙还跟郝莲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联系，甚至袁亦茹。这是笙笙在生出离开娱乐圈的念头之后结交的朋友，大抵也是撇开了面子交情，花了一些真心的。

　　可万宜宁并没有想方设法从这些人手里获得消息，原因无二，她仍然是觉得，既然付左笙有意避开自己，那么自己为什么要去膈应对方呢？

　　石砚玺却挑了挑眉道:“万总要不要给自己也放一个假？跟我一起去西藏找笙笙吧。”

　　笙笙在西藏？！

　　万宜宁心里一跳，张了张嘴就要说好。可她下一秒管住了自己，说:“你自己去吧，笙笙不会想见我的。”

　　这样说着，万宜宁的双手却已经不由自主搜起机票来——这事儿一直都是助理干的，她找到航空公司官方网站都花了一点时间。

　　过了一两秒她又关掉了网页，心想:自己又不去西藏，搜什么机票……

　　说起来西藏这个地方……不正是付左笙第一次拒绝自己时的借口吗？

　　石砚玺看了看天花板——当然这个动作也可以解读为翻白眼，然后说：“万宜宁你看起来挺聪明的啊怎么就是脑子冻住了呢，要不要往你鼻孔里灌一盅热水让你醒醒脑子？”

　　“……”

　　“当然也可能是情商太低，EQ的那一捺把脑子堵住了。”石砚玺接着说，“我就问你一句话，笙笙知不知道你认识我？”

　　废话，当然是知道的。

　　“那她真想从你面前消失，是不是应该也从我面前消失？就算舍不得我，”说到这里，石砚玺还甩了甩头发，一副自恋沉醉状，“那也用不着特意告诉我她要去西藏了吧？我太忙了，真没时间。她要想见我直接来约就好了，没必要这么迂回。那她告诉我的原因是什么？”

　　“——综上所述，这是给你出的题啊，我的万总欸！”石砚玺叹了口气，到后来连方言都蹦出来了，大概是对着万总的榆木脑袋无奈了。

　　见万宜宁还是没有反应，石砚玺忍不住再次看了看天花板，说：“不行了，我得告诉洛洛，这疏通脑回路的活儿我真做不来……”

　　万宜宁眼见着石砚玺婀娜多姿地走出办公室，脑子里乱成一片：真的是石砚玺说的那样吗？

　　而西藏……到底有什么魔力？

　　.

　　半个月后某一天，万宜宁觉得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仿佛都解决了一样，万家长辈们也不再逼着要把万韵程放出来了。

　　闲来无事她想去旅游，西藏这个词便跳进了脑子里。

　　……没有特意打探过笙笙的行踪，只是单纯对西藏感兴趣，这样应该不算刻意的吧？

　　万宜宁也是闲，这事儿并没有交给白洛莉动手，全程都是自己查攻略查地图，买票订酒店。她从来没有干过这些事情，可一条一条做下来的时候她总在想：笙笙是这么干的吗？有没有少走一些弯路呢？

　　一想到付左笙也许此时此刻正在跟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她就平静了下来，连这些琐碎都像是在放松一样。

　　光是想想付左笙点击进同一个网页，万宜宁就会微笑起来，等她自己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已经无药可医了。

　　万宜宁踏上了去西藏的旅途。

　　她把公司的事务统统安排好了，没有带任何其他的人，单刀赴会。

　　上飞机之后才发现，隔壁竟然坐着石砚玺。

　　石砚玺带着巨大的墨镜，几乎能遮住一整张脸，但万宜宁还是从她随身携带的包包认出了她：“石砚玺？”

　　石砚玺把墨镜向下挪了挪，从上方斜着看人，露出了一种特别惊讶的眼神：“万总？！”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是故意的，可是你装出这样一幅“啊好巧啊完全没想到呢！”的表情是要做哪样？

　　“洛洛告诉你的？”万宜宁瞬间清楚，这肯定是有人出卖自己了，除了洛洛别无他想。

　　“NoNoNo，”石砚玺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说：“我之前就说了，我要去西藏跟笙笙会和。这一趟巧遇，难道不是您的嫌疑比较大吗？是您想见笙笙，所以故意打探了我的行程吧，连座位都离得这么近……”

　　“啧啧啧，”石砚玺道，“可惜我们约在西藏见，笙笙现在并不会出现在我邻座。”

　　“……”万宜宁对天发誓，她完完全全没有参照任何人的行程，这次还真的只是碰巧而已。她张嘴刚想解释什么，就从石砚玺的话里解读说另外一个信息。

　　【笙笙马上就在西藏了。】

　　【要跟石砚玺会面。】

　　【而自己正跟石砚玺在一块儿。】

　　这几条信息经过小学程度的逻辑处理，都可以推导出一个结论：即将见到笙笙了。

　　万宜宁呆了一会儿，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机。她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还没走出两步，被石砚玺拉住了。“欸，万总你跑什么跑？”

　　“我没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处理……我，我回公司一趟先。”万宜宁说。

　　“你永远不想见到笙笙了吗？”石砚玺这么说，“你要让笙笙永远恨你吗？”

　　万宜宁一顿，又坐了下来。

　　是，笙笙恨自己，而自己害怕看到笙笙充满恨意的眼神。可若是自己不去给笙笙一个交代，那这恨永远无处消解，永远梗在心间。

　　就让笙笙胸口被插的那一刀，转移进自己的胸膛吧，自己铁石心肠，就算被伤也没有什么，可笙笙是那么柔软的一个人。

　　万宜宁一直没有问付左笙会什么时候出现在哪个城市，也没有问石砚玺住哪一个酒店。直到下飞机，石砚玺要求万宜宁捎带她一段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连酒店也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自己铁定被白洛莉卖了无误。有这么巧吗？

　　万宜宁叫了辆出租车，石砚玺理所应当又厚颜无耻地坐在万宜宁旁边，一上车就开始打电话。

　　“喂，嗯我到了，刚上出租车，一小时后到酒店吧，你到哪里了？……酒店大厅？行，帮我买碗泡面，飞机餐太难吃了，嗯好就这样，等我。”石砚玺行云流水，转眼就把电话挂了。

　　万宜宁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动了动嘴唇，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来。

　　石砚玺好像知道万宜宁的心思一样，笑了笑，说：“放心，笙笙做好了见到你的准备。”

　　“……”

　　“说起来你们俩还真是别扭得一模一样，一个抱持着奇怪的自尊心，一个抱持着奇怪的愧疚心，明明都想见对方，愣是没一个人先开口；等‘凑巧’去同一个地方旅游吧，明明都知道存在着对方会出现的可能性，偏偏死犟着不改行程。你说你们俩，是不是憋得慌。”石砚玺说着要摇了摇头。

　　“……”

　　万宜宁想了想，决定等从西藏回去就跟石砚玺续约，条件一定要开好一点。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很快到了酒店。万宜宁看着车窗外面高高大大的酒店标牌，第一次生出怯懦的情绪。

　　石砚玺朝车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强行把人从车里拉出来。出租车司机战斗力爆棚，难道还会让万宜宁一辈子躲在里头。

　　她从后备箱里提出了自己的箱子，拖行几步便举起双手挥了挥，对来人打招呼。

　　“我说小姐，到地儿了。”司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

　　“啊？……噢噢，我马上下去。”万宜宁深吸了一口气，朝车外探出一只脚。

　　头刚刚钻出车子，就看到一个戴着石砚玺同款墨镜的人站在酒店门口。

　　那身子太羸弱了，似乎不堪一击似的。万宜宁很担心对方能不能抗下高原反应。付左笙把脸上的大墨镜摘了下来勾在食指上，并不说话。

　　已经跟离开的时候大不一样了，万宜宁想。

　　安静又苍白，不像以前美得那么刻骨。付左笙甚至比以前还要丰腴了一些，大抵是因为不再那样注重身材和节食了。

　　嘴角似有千斤重，万宜宁好不容易笑了笑，笑容却难看做作得很。“巧啊……笙笙……”

　　付左笙伸手帮石砚玺拎走了箱子，同时说：“好久不见，万总。”

　　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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