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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小仙女从不认命137

花月鹄 2022-11-02

  一路抱着萧曼, 将她送回萧府。

  秦恪望着她阖目倚在自己怀中的样子,和淡安详,脸上兀自还残着未退的红晕, 眉间似还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颦蹙, 两片唇抿翘出别样的风情。

  他似是有些不舍就这么走了,又抬手在她颊上抚蹭, 直到那片红完全退去,只余海棠般淡淡的粉润才起身。

  “睡吧,醒来就好了。”

  秦恪轻声低语,像是怕惊了她的好梦,拂弄着袍上皱起的微褶走过去, * 推门之际,面色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正候在外头的老管事倒是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低声道:“状元公,上回娘子从大理寺带回来的虫……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毕竟一山容不得二虎, 尤其有只还是纸糊的。

  “无妨, 这事儿也算是暂时过去了, 但也得千万小心着些, 现下萧家已经入了别人的眼,怕是很难从别人的眼里拔出去了。”

  ·

  通廊寂静。

  靠外的窗都大敞着, 牖扇整齐如一的左右开立, 僵直的连成一溜, 延向对面深处。

  不知不觉,云又笼遮了上来。

  天光浅浅地蒙起一层灰,徒然瞧着炽烈,离人却显得那么远, 觉不出多少暖意来。

  萧曼是从恶梦中惊醒的。

  依然还是从前的那个梦,梦里的皇帝依旧瞧不见脸。

  她蜷缩着抱膝坐在床里边,自从秦恪说了那句“以江山为聘”的话之后,再加上年纪也差不多,所以就想当然地觉得他就是梦里的那个皇帝。

  现下再想想,才发觉这一切太过离谱。

  梦里的皇帝是谋逆登基的,如果是秦恪的话,完全用不着,他名正言顺,只要皇帝高兴,一道诏书便成了。

  但是赵王世子高慎不同,他与皇位之间还隔着一个做赵王的亲爹。

  再者,说句偏心的话,哪怕他们并不像如今这般相交,秦恪也不会对萧家赶尽杀绝,况且他有洁癖,更不会接受别人用女人来换东西这种事。

  但是高慎却不一样,他拜鲜家的叛徒为师,自然也会视鲜家人为眼中钉,骆忆川拿自己去换他骆家的前途性命,更是说得通。

  可就算是这样,萧曼也没觉自己那颗心落了下来,反倒是悬得更高了。

  梦里有两个人一直都未出现过,一个是义兄秋子钦一个便是秦恪。

  现下义兄已经被害,那么秦恪呢?

  梦中的他……是不是很早就不在了?

  高慎的帝命若是天注定的话,秦恪会不会就……萧家到最后会不会还是逃不出梦中的那般结果?

  她不愿意将那个“死”字用在他身上,好不容易见了血色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原以为有了梦的预兆,她能扭转乾坤,活得逍遥自在,可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要认命么?

  她不愿!

  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她想要立刻提醒秦恪,千万小心高慎。

  ·

  三更尽头,夜已到了最沉最静的时候。

  万籁俱寂,正该是好梦尤香之时,诏狱却比往常更忙碌。

  护卫呵腰打躬比了比手,当先在前引路。

  那巷子窄得很,容不得两人并肩,只能一前一后地走,头顶也甚是低矮,伸手便可触及,瞧着便愈发显得狭长,几盏壁灯隔得远远的,深处便是一片幽暗,恍如地宫甬道 * 。

  终于走到尽头,转过拐角,碗口粗的铁栏便生硬地戳入眼中。

  牢门旁没有值守的锦衣卫,而是两排身着褐衫,头戴三山帽的东厂番役,见他来便齐刷刷地呵腰行礼。

  秦恪隐约看到里头的人横锁在木枷上,没见有什么活气儿,不知是昏死了还是怎么的。

  他也无心在这里瞧,叫人开了门,便上前矮身跨了进去。

  那人果然锁在横枷上,两条膀子像是都“刷洗”过,这时皮开肉绽,上头已见了骨,血兀自还在往外渗。

  不用问,这定然也是东厂那帮人的手笔,知道是半日都留不下的人,也算是有眼色。

  他唇角撩撩地向上翘,本来淡沉的眸光却已冷寒似铁,没有丝毫笑意,眼角瞥了下,从旁边捡了把烫人的烙铁,从那垂散的长发间伸过去,挑住对方的下颌往上抬。

  长发徐徐向两旁分开,那张脸的皮色除了苍白之外倒还一如平常,双眼却是血肉模糊,显然眼珠子已被剜去了。

  稍稍用力再一顶,那口中又有一股子半黑的血涌出来,不用看,舌头定然也被拉了。

  秦恪唇角的笑不自禁地咧开了些,但总觉还不够快意。

  这么干不过是凭权势手段压人,跟那些寻仇报怨的江湖人没什么两样,算不得是真正的称心如意。

  手上拖挑的份量轻了些,那张已有些扭曲不实的脸也有了几分活气。

  他随手丢开烙铁,走近一步。

  “你这忍性也着实不差,能在诏狱里撑过这几样刑,还真是少见,我佩服,难怪藏了那么多年,都没人怀疑到骆罡头上去。”

  那“骆罡”浑身一悚,像是牵动了痛处,脸上肌肉痉挛,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声,虽然没了双眼,却仍能瞧出那副惊恐万状之态。

  “怕什么,知道了便也了了心事,省得藏藏掖掖,自己提心吊胆。”

  秦恪唇角淡哂,又稍稍凑近了些:“若我没猜错的话,当年血洗鲜家,谋夺秘录的便是阁下领的头吧?”

  “骆罡”又是一怔,脸上已不见恐惧,竟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就是几张纸么,至于把大好年华都耗在这上头么?颠来倒去,骗这个害那个,现下这……啧,唉,空有这身本事,当真可惜了,也罢,我今日便叫你死个明白。”

  什么叫死得明白?

  无非就是想落个心里敞亮。

  不至于都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了,还不知道索命的箭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暗垛子里射出来的。

  然而,一旦得悉了实情,个人的反应却又不尽相同,恨不得千人千相,端的看那人究竟在乎的是“明白”还是“死”。

  “骆罡”脸上的神色早已凝滞。

  口中的“嗬嗬”声也戛然而止,至于牙关间那分不清是咬磨还是磕碰的碎响,上下唇 * 微张着,露出里面血窟窿般的口喉。

  到底也算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没经过什么皮肉之苦,或许一时间气沮仓惶,可终究还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成了任人捶捏的软柿子、烂稀泥。

  但凡碰见这样的,就得从心思底精神气上下手,劲儿使在裉节上,用不了多大的工夫,自己从里头就瘫散了。

  秦恪淡凛着眼直起身,手拢在袖筒里促然震了两下,打出似闷似脆的空响。

  很快,他的护卫就趋步跨过牢门走了进来,近前呵腰将一只翻开了盖子的木匣拱手奉上。

  他斜眸瞥着那里头,像在玩味地端详,薄凉的笑意轻撩地拂掠过唇角,又多瞧了两眼,才伸手过去,拣零碎似的将东西拿出来,拖在虚拢的掌心里。

  青铜的光在昏暗的囚室里更显得暗淡,半精不粗的手工这时也瞧不出那么多瑕疵了。

  的确就是那只青铜灯盏没错,可这会子已经断成了十来截,有的瞧着都看不出原样了。

  “啧,瞧瞧,瞧瞧,这弄的,不就是想找个内藏件么,哪儿就至于把人家一样祖传的东西毁得这等鸡零狗碎的。”

  等那护卫出去后,他便开始咂唇摇头,像觉得甚是可惜,手却向前探了探,指间搓弄着那几截散碎的青铜碎子子。

  金石刮硌的声响恍若在骨缝窍髓里磨蹭,于这杳冥幽暗的铁牢里听,足已叫人寒毛直竖,心惊胆裂。

  “骆罡”的侧脸僵僵地抽搐了几下,紧闭的眼皮陡然张开。

  两个血洞似的眼窝被旁边昏黄的烛灯映出些许亮来,一霎间仿佛成了蓄势喷薄的赤焰深坑。

  话到这里,无须多言便已再明白不过。

  原来处心积虑,以为算无遗策,终于拿到了东西,而他们表面上懵然不知,暗中却早已做了手脚,借势顺水推舟,无声无息地就让他自己撞进了死局之中。

  十多年来藏身在骆家都相安无事,以为便真的瞒过了所有人,朝廷所谓无孔不入的耳目也不过如此而已,到头来却真是低估了这个人。

  肚肠痛悔,死不甘心,可又能如何,现下说什么都已迟了。

  “当初我取东西的时候已掰过一回了,好容易还了原样,如今……啧,这可叫我怎么拿回去给人,也不知造办处那帮奴婢还有没有本事再修补成之前的样子。”

  秦恪嘴上仍旧打诨说笑的调侃,可口气却真像在发愁似的,跟着又道:“话说回来,造办处干的就是这活,要是没这个能耐,也就不用活在宫里当差了。”

  他话锋一转,语声蓦然冷硬起来,有意无意地又将那些青铜碎子捏在手里搓。

  “你“骆罡”可不也是么,灭了,于朝廷而言也算是大功一件, * 要只是在骆家安安生生地做生意,我自也不会跟你为难。可惜啊,跟错了人,办错了两件事儿。”

  “骆罡”鼻中发出一声噎气的闷响,眼窝中映亮的光莫名凝聚起来,像是从中听出了什么,但更多却是难以置信的惊疑。

  “话说三遍淡如水,眼下这回事儿便不用提了。”

  秦恪嗤声轻笑,脚下挪着步子,绕到横枷背后,望着迎头那面铁板浇筑,经年累月染遍了血污,腥气刺鼻的墙壁。

  “咱们就说说十五年前吧,那个时候,太子与太子妃仍在,忽然就有传言说鲜家余孽向太子奉上长生秘录投诚……”

  他刚说到这里,蓦然便听背后的人喘息声更急,随即便传来锁链抖颤的哗声,似乎这一瞬,连筋脉尽断的手脚也恢复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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