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二爷爷以前带我去玩儿老去那儿。”解雨臣眼睛里闪着光，“那儿，秀秀小时候特别爱吃他家冰淇淋，不给买就哭。”解雨臣随手指着，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很灵动。他对长沙的印象比吴邪深得多。

　　“吴邪，你想好怎么办了没？”解雨臣指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转了话头，侧脸看着他露出一脸的凝重。吴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斩草除根。”

　　他这句话说得干脆，解雨臣听了点了点头就抻着懒腰转身出了门，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哈欠。吴邪仍旧站在窗子前，远远地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吴邪一直觉得自己即使在无休止的人心嘈杂中沉浮也可以尽力不做自己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最后却还是习惯了和兵器鲜血为伍。这一度让他觉得很迷茫也很难过，无数次想要抽身却终究还是尽量守着自己的干净走了下去。潘子说，小三爷你大胆的往前走，莫回头。于是吴邪真的就一直往前走了下去，风尘仆仆沾满鲜血，却仍旧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叶修还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账号卡不知道怎么想到了和吴邪认识的过程。

　　那时候嘉世还如日中天，偶尔有亲近的队伍来打比赛他还会带着他们逛逛西湖看看风景。那时候他就见到了吴邪，总是一个人坐在西湖边的石凳上脚下扔着一堆烟蒂，眼神阴骘却闪闪发光。后来他察觉到了嘉世似有若无的排挤，休假的时候也会来西湖边上坐坐。水波浩渺的地方似乎总会让人莫名心胸宽畅，他就跟吴邪一样扔了一堆的烟头然后继续回去为了荣耀和热血带着嘉世而战。

　　可他在西湖边上断断续续地坐了很久，却没再见过吴邪。

　　后来嘉世对他的敌意日益浓厚，刘皓和陶轩的针对已经可以说是显而易见。他去西湖边上看水面的日子越来越多，烟也抽得越来越狠。叶修偶尔还会自嘲，嘲自己越来越像当年西湖边上那个看起来阴森森的男人。

　　再后来他有一天休假，又去西湖边上看着水面发呆。嘉世这半个赛季以来成绩差到了一个极点，叶修作为队长承受的压力常人难以理解。不过他既然已经强势惯了也不愿意跟人诉苦，只能一个人看看远处水天一线，想想该如何逆转嘉世。

　　他正出着神，突然被剧烈的咳嗽声拉回了现实。扭头去看，却发现是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个男人。他下意识地把口袋里的纸巾递过去，得到了男人一个善意的微笑才发现原来这男人长着一张清秀的脸，不过只是因为眼中事情太多才让人忽视。

　　后来的事情说起来倒也算顺理成章，两个人随便聊了两句互相报了姓名后留了联系方式就各自散去，然后偶尔闲聊，最后走到了一起。

　　那时候两个人都在忙着彼此的事情，聚少离多。所有人包括叶修自己都不看好这件事儿，吴邪似乎是唯一一个信心满溢的，他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叶修想到这儿笑了出来，吴邪这人有文化，惯常说话就带着点书生气，不过这句话说得倒是真狂妄，他们如何胜却无数？可再后来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地走了下来，彼此融合彼此变得相似，互相举止间总像含了点对方的味道。

　　吴邪还站在窗边，他脑子里飞快地过着人名。

　　草若想除净必须要去根，纵然大火滔天春风再来又是一茬。他想着长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手里的烟烧到了过滤嘴还是浑然不知。大鱼此时不妄动，小鱼却已经被惊了。若想除根必须赶早，他想了大概就转身出了房间去敲解雨臣的门，临走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翻开通话记录看了看一片片的叶修。

　　解雨臣半眯着眼睛坐在后座鼓捣着刀枪，吴邪在深夜的街上把车开得好像侠盗列车。

　　车停在了一个高档住宅区外面，吴邪跟保安说了两句就被放行。到了楼下吴邪下车给住在这儿的大鱼打电话，在他从楼里出来的一瞬间解雨臣在车上遥遥地一枪爆头。血崩了吴邪一身，他把男人的尸体扛了起来走进了楼里。敲了敲他家的门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半透的睡裙能看出来身姿曼妙。吴邪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转身离去，刚关上门就听见姑娘尖细的嗓音直冲云霄。

　　他们两个在夜里的长沙城中走了好几个地方，一身血渍地回到了住的地方天色已经破晓。吴邪摸出烟点上之后又去拿电话，他给叶修发短信，信息时代让人和人的距离变得格外短，几秒种后身处另一个地方的叶修已经收到了信息。半晌没回应估计是睡了，吴邪看了看早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的解雨臣笑了笑，长沙城里的大鱼已经尽数成了盘中餐，他去洗了个澡也拽开被子躺了下来。

　　叶修早上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了吴邪的短信，上面是简单至极的两个字。

　　——早安。

　　叶修有点摸不到头脑，不过还是回了条短信。吴邪没回过来，估计是还在睡。

　　兴欣的飞机是早上的，叶修刚刚洗完脸就听见陈果挨个屋子拍门喊人起床。昨天晚上他们玩得挺晚，不少人此时都是一副困倦的表情收拾好了退了房，上了胖子安排好的大巴。胖子本人没来送他们，让司机带话说怕看见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众人闻言笑成了一团，真没想到胖子这么大年纪到还会因为偶像这样。

　　众人都在大巴上补觉，到了机场一个个还都是半梦半醒的样子。陈果收了身份证去换票，临上飞机的时候叶修接到了吴邪的电话，告诉他王盟会去接机，他好困。

　　吴邪的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叶修笑着应了几句就让他去睡觉，吴邪还在迷糊，非要他送个晚安吻。叶修无奈，冲着听筒亲了一口才挂了电话，撂下电话就看见方锐冲他笑的不怀好意。

　　叶修看了他一样，笑呵呵地开了口：“老林状态怎么样？”方锐听了皱了皱眉，“还不错？霸图这帮人这赛季开始打轮换了，估计是等着季后赛留力呢。”叶修听了笑了笑，想说什么却被方锐抢了话头。“我总觉得老林这个赛季，不管成不成都要退了。”方锐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叶修听他这么说也不再笑了。“老林说的？”“我猜的。”“啧，你这成天瞎猜什么。”方锐还是皱着眉，正要开口就赶上陈果来给他们票，两个人的话就被这么岔了过去。

　　上了飞机众人还是困怏怏的，靠在座位上一个个也没有闲谈的心思坐下就睡。方锐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发呆，叶修见他状态不太对，从后面伸手拍拍他问他怎么了。方锐转过脸的时候眉头还紧紧皱着，顶着一脸愁容开了口：“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老林跟我说他要退役了。”叶修笑了笑，按了按方锐的肩膀，“梦里都是反的，没事儿，霸图那些老家伙最少还能再战十年。”

　　方锐表情还是没舒展开，刚想开口被叶修抢了先：“方锐，老林和你我一样，荣耀即是他们的故乡，故乡在，人没跑。”叶修前半句话说得文绉绉的，后半句就变了个口气，方锐笑了笑：“这话可不像你说的啊老叶。”“昨天晚上吴老板跟我说的，送你正好。”

　　方锐听了他的话笑了出来，笑得太过分还被口水呛到了，叶修拍了拍他的背，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他一眼就打起了瞌睡，留方锐一个人面对着舷窗外的白云发呆。

　　都说流光容易把人抛，可是谁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被时光带走青春年少。他们曾经都站在这个圈子的顶端，高处能见白云苍狗也能见樱桃芭蕉，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脚印还在身后清晰可见。叶修明白他们的年少和梦想，也明白荣耀之于他们的意义。不光叶修明白，韩文清、林敬言、张佳乐、魏琛、孙哲平、王杰希……他们都知道。就像吴邪跟叶修说的那样，他们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张卡上，所以这就是他们的荣耀，所以，这就是他们的故乡。

　　他们会离开这个赛场，也会迷茫于去留间，但是，只要他们还在这个战场上一日，他们就必定是哪个身披霞光自远方而来的战士。他们为荣耀而战，不管成败与否，人心自有对他们的承认和敬佩。

　　因为，他们，即是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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